想不通時,我開口問一旁的葉眉,“你說,蕭麒爲什麼非要把萬婉提到刑部去審,刑部尚書王顯是芸貴人的親爹,芸貴人又是皇后的狗腿子,這與在宮正司審有什麼區別嗎?能審出什麼真相。”
葉眉:“據奴婢淺見,王爺現下並非要審出什麼。”
我坐起,“那他是要做什麼?”
葉眉:“奴婢猜,王爺大約是爲保護萬婉。”
“蕭麒爲什麼要保護萬婉?萬家不是太后和他謀劃扳倒的嗎。”
葉眉:“咱們的尹皇后當年母家只是隴西一個六品中州長使,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與萬婉交好,受萬家扶持。想來其中利弊關係盤根錯節,遠非你我能想象。萬婉活着一日,尹皇后便不能安心。若王爺不插手,萬婉必死無疑。”
我忽然想起那日在御花園的菊花叢中兩個小宮女的話,冷宮,毒蛇,飛檐走壁的黑影。
“蕭麒早早就派了人在宮中暗中保護萬婉對不對?那人是誰?劉——,於招嗎?”
葉眉:“這奴婢就無從知曉了。王爺給我們命令都是絕密的,各不相關,各不相問。”
我自言自語:“到底萬婉知道什麼祕密讓皇后不惜先後謀殺我和頓珠來借刀殺人….”
葉眉:“王妃不必煩憂這些,有王爺在,皇后什麼陰謀都不會得逞的。”
我瞧葉眉提起蕭麒時一股自然而然的驕傲,問:“你很崇拜蕭麒啊?”
葉眉:“奴婢不敢。”
“崇拜一個人有什麼敢不敢的。我就是好奇,蕭麒離開京城去北狄時也不過才十七歲,他是如何培養你們這些死侍的?”
葉眉不說話。
.我也不勉強:“隨便問問,你不想說就不用說。”
葉眉:“我是太后從宮裏選出來的。”
我詫異:“陶太后選的你?”
“是。元景三年,我七歲,那年家鄉大旱,我跟隨母親逃難,路上她餓死了。後來,我被人牙子賣進了皇宮。有一晚,我在瓊花臺刷地板,忽然見兩個人影走過來,我藏到一個石獅墩子後面,看到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和一個穿着官袍的大官,他們在說話。”
“那兩個人是誰?”
葉眉:“後來我才知道,那兩個人就是太后和權傾天下的首輔大人萬臣忠。”
“然後呢?”
葉眉:“當時我太害怕了,不小心打翻了水桶,萬臣忠發現了我,萬臣忠掐着我的脖子要捏死我。我哭着說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要是不信,弄瞎我的眼睛拔掉我的舌頭都行,求他不要殺我。他不爲所動。我快要被掐死的時候,太后爲我求情,說我這樣大點的毛丫頭而已,攆出宮去就算了,犯不着要我性命。”
“太后真把你攆出宮了?”
葉眉:“太后命人將我帶出宮,送進了鬥歡樓。”
“鬥歡樓?”我震驚不已,“送你去那裏做什麼?”
“學本事,文的武的,磨練心智,看人斷事,各種各樣的本事。後來,太后死了,我便歸景安王了。”
我恍然大悟,又有些心驚。原來早在很多年以前,陶太后就已經開始在爲扳倒萬家做準備了。
說話間,紫硯揹着口麻袋氣喘乎乎的進來:“小姐,你要的石頭,全京城最平滑的鵝暖石我都給你找來了。”
葉眉:“王妃,您要石頭做什麼?”
“畫畫。”
葉眉:“在石頭上畫畫?王妃果然心思奇絕。”
“過幾日錦屏就要大婚了,我再怎麼不喜歡蕭念也得給錦屏送上一份心意。想來想去,我畫畫勉強還算在行,不如給她畫個小玩意。”
晚間我挑燈埋頭捏着最細的小狼毫筆在石頭勾畫。兩尾紅白相間的花錦鯉漸漸成形。
我擼起袖子,小心翼翼的點睛。
點完一隻,我頓住筆,嘆了口氣。
“好好的,嘆什麼氣。”
頭頂一個聲音。我回頭一望,蕭麒站在我身後。他怎麼來了?
“你來了多久了?怎麼也不吭一聲。”
蕭麒:“好一會了,看你畫的認真不忍打擾你。怎麼不繼續了?”
我捏着筆嘆氣,指着另外一隻空着眼睛的紅錦鯉:“這一隻是蕭念,他有眼無珠的,給他畫眼睛都是多餘!”
蕭麒一笑,奪過我的筆,彎下腰。
我被他圈住,不由的一縮。他俯身在我的石頭畫上勾了幾筆,幾片蓮葉輕飄飄浮在石上,恰好遮住另外一隻紅鯉的眼睛。
我不禁拍手叫好:“好一個一葉障目!”
蕭麒忽然低頭在我額間啄了一下,像蜻蜓掠過,輕而淺。但我還是一哆嗦,摸着額頭很是難爲情。他卻直起身放開了我,拿起桌邊另一塊石頭道:“給我也畫一個吧。”
“你想要什麼?”
蕭麒想了想,“畫個你自己吧。”
我還從來沒有畫過自畫像,提着筆不知道從哪裏下筆。蕭麒又在旁邊目不轉睛的看着,我更不能專心。
“你看着我畫不出來。”
蕭麒輕笑,“那我去牀上等你。”
這話不大正經。
我臉又一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在石頭上描畫了個紅衣小人出來。蹬蹬跑到蕭麒面前頗不好意思的遞給他,“畫好了。”
蕭麒接過,看了一眼,直搖頭,“畫的不好。”
我有些不高興。畫的脖子都酸了,他竟還嫌棄….他卻望着我又道:“沒有畫出你的美萬分之一。”
他怎麼那麼會哄人!我心裏又像喝了蜜一樣甜….
蕭麒拉過坐在他腿上,開始親我….
牀上一番繾綣,我的手不由摸了蕭麒後背,竟有一道凹凸不平。我睜開眼,見他胸前背後竟有大大小小深深淺淺許多道傷疤。尤其是後背一道,像一道山巒橫在背上,頗猙獰。
上一次太過慌亂,我竟不曾留意。
我推手止住蕭麒,“你身上怎麼有那麼多傷?”
蕭麒淡淡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萬臣忠要我上戰場,根本沒打算讓我活着回來。”
“不是有劉安保護你嗎。”
蕭麒忽然皺了眉:“他在你心裏是無敵的嗎?”
我連連搖頭,“你纔是無敵的。”
蕭麒一笑,“算你識眼色。他雖有些功夫在身,但萬臣忠派的也都是個頂個百裏挑一的殺手,落些傷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