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夏明之都沒怎麼見到阮卿的面。

    打電話過去,阮卿都說有事,還叮囑他不要隨便進出公司等他,免得又是流言四起,上司又動起了別的腦筋。

    夏明之委委屈屈地答應了,扭頭卻發現那個不要臉的小omega,叫於什麼來着,在微信朋友圈裏給阮卿留言,說昨天在麪包店遇見了真巧啊。

    夏明之差點把手機給捏碎了。

    好在阮卿沒答應那個小omega的約會,夏明之心氣順了一點,又把手機撿回來了。

    其實阮卿倒也不是故意避着不見他,他如今和夏明之感情發展良好,沒有理由冷落他。

    只是他手上那個刺青,基本要一星期才能恢復好。所以他最近都沒有帶手錶,黑色的蝴蝶與花苞袒露着,連辦公室的人看見了都免不了多問幾句。

    他考慮再三,還是覺得這些天不適合約會,免得夏明之看出點什麼。

    他剛做好這個紋身的時候,那個紋身的女生溫聲告訴他,其實紋身也算是一種傷口,所以要避免沾水,保持乾淨。

    阮卿乖乖答應了,心裏頭卻有點驚訝。原來拿紋身蓋住傷疤,竟然是用一種傷口去覆蓋另一種。

    也是有趣。

    但他剛紋好紋身的那天,做了一個夢。

    夢見他還在孤兒院裏,孤兒院的窗戶都很破舊,但是打開窗,陽光都是一樣的好。他從孤兒院的窗子裏往外看,看見了一隻漆黑的蝴蝶,因爲看得太入神了,沒有聽見老師們喊他們出去,最終錯過了被阮家收養的機會。

    他就這麼留在了孤兒院裏,當一個平凡普通的人,孤獨卻平靜地長大。

    他自然也沒能遇見過夏明之,這次他只是個普通人,而夏明之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天之驕子。

    唯一的一次交集,是他在路邊買咖啡,而夏明之開着車從他身邊路過,他驚鴻一瞥看見了車窗裏英俊桀驁的側臉,心裏想這個alpha可真好看。

    夢醒了以後,阮卿在牀上躺了很久,外面下雨了,雨點敲擊窗戶的聲音規律有節奏,在深夜裏倒是很讓人平靜。

    他看着手腕上那隻振翅欲飛的蝴蝶,心想如果夢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倒也不錯。

    夏明之和阮家,對他來說都是櫥窗裏包裝精美的奢侈品,他路過的時候豔羨地看一眼就好,不需要付出昂貴的代價去擁有。

    可惜人生沒有清除鍵,無法一鍵重來。

    -

    週末的時候,阮卿的紋身基本已經恢復了。但他還是不適應把手腕暴露在人前,還是習慣性地戴上了手錶,只在手錶邊緣露出一點深黑色與靛藍色交雜的蝴蝶翅膀。

    這時候也到了和言沉他們約好見面的日子。

    夏明之打了電話過來,問阮卿有空沒有。

    “你要是有別的事情,我也可以跟他們說改天。”夏明之善解人意地說道,但聲音怎麼聽都有點委屈。

    阮卿也知道自己這一週冷落他了,聽夏明之隱約透着股可憐巴巴的味道,心頭軟了軟。

    “週日我有空,但我不認識地方,你來接我吧。”

    “那我早上來接你。”

    “我要帶點什麼過去比較好?”阮卿問道,“他們這也算喬遷之喜了,也要恭喜他們訂婚。”

    “你人過去就很好了,都是自己人,不需要在意這些。”

    夏明之說的也是實話,阮卿這幾年雖然不在,但是他幾個朋友卻對這個名字已經熟悉到刻骨銘心。

    因爲夏明之一旦喝醉酒就會開始鬧着要阮卿,抓着人就講他家軟軟有多好多乖,要不是他自己不是個東西搞砸了,他和阮卿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久而久之,朋友聚會都默契地把酒放在了離夏明之最遠的那個角落。

    夏明之想到這處沉默了一下,心想得和那幾個混蛋對一下口供,可千萬不能把自己丟人的一面暴露給阮卿。

    “那我就自己準備吧。你來接我就行。”阮卿說道。

    -

    到了週日那天,夏明之十點準時停在了阮卿家樓下,阮卿抱着一束花和一瓶紅酒上了車,夏明之掃了一眼,這個年份的紅酒價值不菲。

    “便宜言沉那小子了。”夏明之湊過去,在阮卿的嘴上親了一下,親到了一點甜滋滋的薄荷味,“你剛剛喫薄荷糖了。”

    “嗯,你喫嗎?”阮卿隨手打開薄荷糖盒子,放了一顆在嘴脣邊,用雪白的牙齒咬着,似笑非笑看着夏明之。

    夏明之湊過去,把薄荷糖和阮卿溫軟的舌頭一起含進嘴裏,薄荷糖是甜的,卻好像甜不過阮卿。

    到了言沉家裏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了,阮卿下車前反覆照鏡子,才確認嘴脣沒有紅腫,夏明之在旁邊悶笑,得來阮卿嫌棄的一眼。

    言沉的新家是個獨棟別墅,地處開闊,要穿過一個很大的花園才能到主宅,後院面積也不小。阮卿在花園裏還看見了一個玻璃花房,裏頭滿是珍奇的綠植。

    不過這也不奇怪,能和夏明之當朋友的,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家世學歷都是出挑的。

    唯一遜色一點的,倒是阮卿自己。

    阮卿不禁自我反省了一下,家世比不過不怪他,但是當初他學習好像也沒夏明之好,老拖着夏明之考前補課,搞得夏明之一個頭兩個大,差點想去給他捐個實驗樓得了。

    -

    客廳裏已經來了好些人,就等着夏明之和阮卿到場了。

    阮卿掃視了一下,除了穆雲升是隻在電視上見過,其他人都是熟面孔。

    言沉是主人自然不用說,言沉旁邊兩個人是韓家的兩兄弟,韓橋和韓祁。沙發上則坐着一個美豔逼人的女孩子,是章家唯一的女孩章蘅心,卻是個alpha。她是這些人裏最早結婚的,身邊坐着的就是她丈夫,叫江雨。

    以前他和夏明之戀愛的時候,就經常和這幾個人聚會,他們都不是什麼紈絝子弟,阮卿年紀又小,頗受他們照顧。可是如今一別四年,他和夏明之分手又鬧得那樣難看,阮卿一時間也有點不自在。

    好在他們很快都跟阮卿打了招呼,好像是什麼多年沒見的至交好友,韓家兄弟長得像,還搞怪地湊到阮卿眼前,問他分不分得出了。

    “來晚的人得罰酒,”章蘅心從他倆進來,就嚷嚷起來,“這回不怕夏明之醉了,有人照顧了。先罰三杯再說。”

    “就你話多。”夏明之牽着阮卿走過去。

    阮卿和他們一一打了招呼,把手裏的花和酒都遞過去,“還沒祝你們訂婚快樂。”

    他這話是和穆雲升說的。

    他確實真情實感當過穆雲升的迷弟,如今乍然見到真人,也總有點追星成功的激動。穆雲升今年快三十了,息影后好些年沒出現,但是和當年風華正好的時候還是沒怎麼變,總有種君子如玉的氣質。

    “我特別喜歡你,以前你的電影看過好幾遍。”阮卿真心說道。

    穆雲升有點不好意思,但看得出挺高興的,他笑了笑說,“謝謝。我也聽夏明之提起過你好多次了。”

    阮卿微微有點驚訝,轉過頭去,卻發現夏明之一臉醋海翻涌,正跟言沉說話,“我就說我家軟軟是你老婆真愛粉,看,一有穆影帝理都不理我了。你還是跟我一樣牆角待着吧。”

    可惜言沉不受他挑撥,對着自己未婚夫溫柔地笑了下。

    “行了別喫醋了,”言沉拍了夏明之一下,“來後院吧,今天烤肉。你主廚。”

    “怎麼就我主廚了,你這主人夠好意思的......”夏明之不滿,但馬上又過來牽阮卿的手,低聲跟他說,“我就給你一人當廚子。”

    跟在後頭的韓家兄弟聽見了,齊齊抖落一聲雞皮疙瘩。

    韓橋握住自己弟弟的手,深情款款道,“弟弟,我也只給你一個人當廚子。”

    韓祁很感動,假裝擦了擦眼淚,“哥哥,你對我真好。”

    然後一起被噁心得快吐了。

    夏明之給了他倆一人一腳,“滾滾滾。”

    阮卿在旁邊看他們打鬧,有點緊繃的神經倒是略微放鬆了一點。

    其實他也感覺到了,這裏真正意義上的客人只有他一個,他們故意笑鬧幾句,也是爲了讓他放鬆。

    阮卿跟着夏明之往後院走,心想夏明之這幾個朋友倒沒怎麼變,都是心思謹慎的好人。

    當年他和他們處的很好,如今再見,也沒有尷尬多久。

    就是不知道這一次,他們能當多久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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