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一諾掏出匕首,試圖撬開一點地板。

    本來她覺得應該很難撬開,畢竟匕首和鏟子錘子不一樣,它的作用原本就不是這個,結果匕首一下子撬開了一大塊地板。

    久一諾簡直懷疑這地板是豆腐渣工程,但是等她捏了捏地板的材質,就明白了,出了問題的是匕首。

    “姐姐,我的匕首是不是很厲害?”

    剛剛開始搜尋時,所有人還警惕着,不敢離彼此太遠,但是隨着時間推移,衆人的戒備心明顯就沒有那麼高了,漸漸的就離彼此遠了一些。此時除了少年外所有人都已經離久一諾比較遠了。

    少年託着臉,笑得像是一朵柔柔弱弱的小白花。

    “的確厲害。”久一諾的話沒有任何恭維的意思,有了少年這把匕首,她很快將下面挖空了,也挖出了她一直在尋找的地下通道。

    地下通道有點窄,勉強夠一人通行,昏暗而悠長,看不清楚前路通往哪裏。

    少年看了一眼通道,主動提議:“要不我在姐姐前面吧。”

    通道前面的人一般情況下比後面的人更加危險,畢竟前路未知,而且後面的人隨時可以偷襲,通道狹窄週轉不開,一旦被偷襲前面的人如同待宰羔羊。

    “你就這麼相信我……不會動手?”

    久一諾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少年從一開始出現到現在都對她很好,就是對她太好了,好到像是對她一見鍾情。

    但是久一諾不會再相信突如其來的好。她寧可相信他別有所圖。

    少年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信姐姐不會動手。”

    他脣角笑容加深,彷彿十分愉快:“只不過是……如果姐姐需要,我這條命你可以隨時拿去。”

    他的話說得理所應當,彷彿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實一樣。他說完也不等久一諾回答,就像他前面提議的那樣爬在了前面。

    久一諾跟在後面半天說不出話,她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

    直覺告訴她,他剛纔的話不是謊言,也不是隨便說說,而是認真的。

    但是理智告訴她不要再犯錯,不要再輕易相信別人的示好了。

    矛盾的內心交戰一直持續着,就像是沉默蔓延着。

    最後還是久一諾打破了沉默。

    “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久一諾想知道他的名字。

    名字於之前的她是一個代號,但是現在的家人告訴她,名字是非常有意義的,非常重要的。

    無論少年是出於什麼目的,至少現在他對她的好是真的。等他的壞心思暴露後,等她殺了他以後,她會給他立一個好看的墓碑,認真地寫上他的名字。

    “夕。”

    少年的聲音從前面傳來,無端沙啞了幾分,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好的記憶。

    他再次強調道:“夕陽的夕。”

    “很奇怪的名字。”久一諾自己的名字也奇怪,因爲她屬於組合拼裝出來的名字。

    夕的目光落在悠長得彷彿沒有盡頭的黑暗地下通道前方,聲音飄渺,彷彿蘊含着無窮的悲傷:“這個名字是記錄某次日落。”

    日落爲夕陽,這個邏輯沒有問題,但是什麼夕陽值得用陪伴一生的名字去紀念?

    久一諾沒有繼續追問,畢竟她和夕的關係還沒有好到這個地步。

    “姐姐叫什麼名字?”

    夕這樣子問着,他聲音中本來蘊含的悲傷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久一諾,很久之前的一個承諾。”

    夕的聲音帶着一點笑意:“奇怪但是好聽的名字。”

    久一諾不知道怎麼回覆他,只能道:“多謝誇獎。”

    “姐姐不需要和我道謝。”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應該還你的。

    剩下半句話夕沒有說出,久一諾自然也聽不到,她想不到夕的話應該怎麼接,於是以她最擅長的沉默應對。

    久一諾本來就趴了一上午,爬隧道又不知道爬了多久,腰背不斷傳來陣陣痠痛,但是久一諾完全沒有任何表示,一聲沒吭,也沒有停頓任何一下,繼續爬行着。

    她過去受過的痛苦遠遠比現在多,這點微不足道的痛於她而言,只是在友善的提醒她昨天的事只是噩夢。

    前面的味道慢慢變得難聞起來,後面也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久一諾悄悄握住了匕首,保持警惕。

    “姐姐。”

    久一諾明白夕爲什麼要喊她,因爲前方就是出口了。

    夕靈敏而優雅地翻了出去,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伸出手想拉久一諾上來。

    經歷過長期的黑暗後突然見光,通常會產生輕微的不適和幻覺。

    夕伸出的那隻手在恰好停留在光明與黑暗的交接線,彷彿握住他的手就能脫離無邊黑暗擺脫無窮痛苦。

    久一諾幾乎下意識伸出手,在快碰到夕指尖時她猛地蜷縮成拳,另一隻手下意識攥緊匕首:“我自己可以上來,不需要你拉一把。”

    “好。”

    夕的聲音很淡,不知道是不是久一諾的錯覺,她覺得夕的聲音透着幾分失落。

    久一諾爬出來以後,第一時間就是環顧四周,通道很長,鏈接的終點是一座廢棄城市。

    廢棄城市內久一諾環顧四周,她看不到任何一個人類也看不到任何一隻喪屍,彷彿這裏只有她和夕。

    傾斜又殘破的建築物上面爬滿了各種植物,彷彿下一刻就會不堪重負塌掉。

    處處都透着蒼涼和衰敗。

    久一諾和夕爬出來的時候,剛好是夕陽快要落下之時,如同血一樣的太陽垂掛在一處已經坍塌的建築上,彷彿巨大怪物的一隻獨眼。

    “和那一天很像。”

    夕眼睛微微眯起,臉上的表情相當複雜,混合成惆悵懷念悲傷痛苦和掙扎,然後下一刻全部化成了一個微笑。

    夕轉頭看着久一諾,意味深長的道:“不過,只會是像。”

    夕湛藍的瞳孔中清晰地倒影着久一諾的身影。

    長時間不洗澡不換衣服又爬了很久時間的地下通道,哪怕是久一諾天生麗質,此刻看起來也不是清冷出塵的美人而是狼狽不堪的乞兒,可是夕卻像是在看什麼寶貝一樣。

    夕眼中的溫柔和深情讓久一諾倍感不適,她幾分下意識想後退,最後卻是上前了一步。

    久一諾上前的原因不是因爲夕的什麼舉動,而是因爲那個悉悉索索的聲音變大了,緊接着一個人的聲音響起:“能……能拉我一把嗎?”

    這個聲音的主人久一諾認識,正是——蒙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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