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將二人的生死同到兩隻小小蠱蟲之中,那確實是有幾分奇妙。”羿升道尊面上沒甚情緒地低聲道。
阿俏在怔愣中回神,終於長長出了口氣。
太好了。
他們並未責問她,更沒有遷怒烏晶晶。呃,隋離道君甚至好像……有點喜歡?
既然伏羲宗都這樣待她,阿俏便也不隱瞞,將寧胤身上的白頭蠱是自己下的,自己是來自什麼地方,爲何精通蠱毒,包括她好像見着了自己的族人,這些話都一一說了。
只隱瞞了她變成妖怪的事。
因爲怕這些人從她身上,聯想到烏晶晶身上去。
她既然是妖怪,那與她朝夕相處的主人,又是什麼呢?
半晌。
四長老嘆了一聲:“萬萬不成想到,這寧胤劍尊竟是這樣的人……難怪他有不明舊疾纏身,衆人還只當他是當年閉關時,修煉不慎出了岔子引起的。”
羿升道尊見多識廣,道:“上古修士中,便常有修煉至瓶頸時,下山去過普通人的日子,以求有新的體悟好助力修煉的人。他們先體會情愛、親情、友情,等到目送身邊人一個個死去後,便能看透這世間種種。從此心無雜念,修仙得大道。更有甚者,短情絕愛,以殺妻證道。只是到今日,因靈氣稀薄,已經多年不見飛昇的修士了。這才少了那不擇手段只求修煉的修士。”
衆人聞聲點頭。
此時四長老又道:“既然玄極洲無人知曉蠱毒,只一個寧胤,身體裏有阿俏姑娘下的白頭蠱。那也就是說,除了阿俏姑娘,便只有寧胤知道這東西了。”
“此事定然與他有關!”三長老怒聲道,“他從論劍大會上逃走,礙於劍宗臉面,我等沒有下狠手。此次若是與他有關,便是有心謀害我伏羲宗!豈能容他?”
衆人聞聲點頭。
於是他們也不再等了,一邊分出人繼續尋烏晶晶二人下落,一邊去找劍宗的人。
羿升道尊沉默片刻,道:“將人請到主殿來。”
衆人應聲,知曉這便是道尊要親自主持大局了。
陽九、陽十跟在三長老、四長老身後,先行去了劍宗下榻的長風院。
之所以要去兩位長老,是怕當場撞上寧胤。寧胤可並不是可以小覷的人,好歹也是一宗之主。
若是叫他再從眼皮子底下跑了,那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誰知道他們剛一進門,便見到了寧胤端坐在院中,擡頭道:“你們來了?”
倒像是等了他們很久一般。
三長老見他這般姿態,自然胸中怒意更甚,厲聲道:“寧胤劍尊大搖大擺入我伏羲宗,更有心謀害我宗。還請到大殿之中,當着我們宗主的面說個清楚!”
“怎麼是我要謀害伏羲宗?我在此,只爲洗清我身上的冤屈。”寧胤露出點笑意,“走罷,到羿升道尊面前去,我要仔細說一說,隋離是如何陷害我的。”
劍宗弟子聞聲,個個面露尷尬之色。
他們心下自然偏向宗主,但宗主先前叫宗門蒙了羞,在劍冢的時候,隋離道君和烏姑娘也並未介意他們劍宗身份,依舊多有照拂。
這一時間,他們被夾在了中間,實在難受得很。
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寧胤到了大殿中,他笑道:“不妨請其他宗門的人也一併前來,且聽一聽我身上所蒙的冤屈。”
“我憂心伏羲宗護短,顛倒黑白。”寧胤冷笑道。
寧胤話音落下,金禪宗的人便來了。
濟空雙手合十,問道:“聽聞無相子被匆匆叫走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濟空當然知道應該是烏晶晶不見了。
他此時前來,便是爲洗脫身上的嫌疑,只裝作不知。
隋離並不理會寧胤的張狂,他盯着濟空,出聲道:“烏姑娘不見了。”
濟空面露驚異之色:“什麼?難不成是什麼妖邪侵入了伏羲宗?”
寧胤再度冷笑:“哪裏有妖邪入侵呢?那位烏姑娘自己便是妖邪了。”像是與濟空一唱一和。
阿俏臉色驟變。
她怕寧胤,便只站在了屏風後,眼下聽了話,幾乎要忍不住衝出去爲烏晶晶辯解。但她知曉,她不衝出去,纔是最對的。所以只能生生忍住了心頭的憤怒。
此時陽九拍了拍她的肩,傳音道:“道君命你我二人前去劍宗,辨認其中可有你的族人。”
阿俏點點頭,忙跟着去了。
“寧胤劍尊敢說自己身上的舊疾,究竟是什麼東西嗎?”這廂三長老問。
“有何不敢?我身中白頭蠱。這蠱正是烏姑娘那侍女阿俏下的。我方纔進門,便察覺到隋離道君似是有些不對勁。他也被下了白頭蠱是不是?可見正是那烏姑娘下了蠱,然後便逃跑了。道君可知自己的艱難處境?還要再維護那烏姑娘嗎?”寧胤把早就想好的倒打一耙的話說了出來。
“她下蠱給我,爲何要跑?”隋離反問。
“自是因爲這蠱毒害人,她自知害了伏羲宗的大寶貝,又怎麼敢停留?”
“害人嗎?此蠱可使二人同生死,共白頭。你身受之苦,我也能一同嘗之,做到真真正正的感同身受。我倒是覺得好極。”隋離頓了下,道:“大抵只有那心思不軌之人,纔會覺得可怖。”
寧胤:“……”
他面色難看地咬了咬牙。
隋離不生氣?竟然還覺得這樣好?隋離不是見過他蠱毒發作時的狼狽模樣嗎?
好,好一個伏羲宗的僞君子!這一番話,便是要指他爲心思不軌之人!這是還沒忘記踩他一腳啊!
“隋離道君難不成與這烏姑娘是真心相愛?”寧胤不信。
隋離頓了下。
相愛?
隋離心下不虞,只道:“不然爲何要舉行結侶大典?”
濟空聞聲,萬分震驚。
連其他聽聞風聲,陸續趕來的宗門聽到這裏,也覺得分外震撼。
“她不會跑。”隋離說罷,話音一轉,“倒是敢問金禪宗,今日可是叫佛子送了一面鏡子給烏姑娘?”
濟空沒想到隋離被寧胤這樣干擾,也還是能這麼快注意到鏡子。
撒謊無用。
濟空點頭道:“是。”
“烏姑娘失蹤,那鏡子也不見了。”隋離道。
濟空:“那……難道是誰人爲奪法器,因此殺害了烏姑娘?”
聽見“殺害”二字,隋離胸中不知爲何驟起一股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