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晶晶:?
隋離:?
烏晶晶是被搖醒的,隋離卻是出自警惕本能一下驚醒的。
烏晶晶睡眼惺忪,想也不想便道:“不聽不聽……”
等視線完全恢復了清明,她方纔看清楚,啊,她在蒹葭宮的牀榻上,而太初皇帝正站在牀前。
後面還站着一個大美人。
再後面則跪了一地的宮人……
太初皇帝伸出手,將她扳正,好叫她坐好。
他問:“醒了?”
烏晶晶輕輕點了下頭。
“方纔聽見寡人說什麼了嗎?”男人問。
烏晶晶搖了搖頭。
“你什麼時辰來的這裏?”
“亥時……吧?我不大記得了。”
“更深露重,天寒地凍,你走在外頭不覺得冷嗎?”男人沉聲道。
太初皇帝這話本意是想問她,這樣值不值得。
烏晶晶坐在被子裏,面頰雪白,她認認真真地輕聲道:“有一些冷的。”
不過興許是有金光的緣故,哪怕是凡人之軀也並不是那樣脆弱。
但烏晶晶還是仰頭望着男人道:“那有轎子坐嗎?”
男人:“……”
隋離聞聲,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皮都禁不住抽動了下。
就在明珠夫人拿捏不住到底要不要跪下爲兒子求饒的時候,太初皇帝驀地回頭看向了她,問:“可瞧清楚了?”
明珠夫人:“啊?”
太初皇帝沉下了臉,顯得耐性不大好。
明珠夫人匆忙回神道:“瞧,瞧清楚了。”
“嗯,那便送明珠夫人回去吧。”太初皇帝這話是對着一旁的宮人說的。
明珠夫人愣住了。
這就要她回去了?
奈何她不敢違抗皇帝的意思,只能再瞧上隋離一眼,而後才垂下頭跟着宮人往外走。
烏晶晶便指着她問:“她回去不冷嗎?”
男人道:“小小年紀,倒是曉得關心別人。”
明珠夫人聽見這句話,不由嘴角輕輕往上牽了牽。
男人又道:“卻是不關心寡人。”
明珠夫人這下不敢笑了,心道她哪裏敢和陛下比呢?
不過男人到底還是命人去取了披風來,然後叫明珠夫人披上披風再離開。
不多時,殿中便歸於了一片寂靜,連宮人也被暫且屏退了。
隋離心下一凌,已然做好了防備。
然而男人只是不輕不重地掃過了他,隨即問烏晶晶:“你昨日亥時是在哪裏?”
“這裏。”
“前日呢?”
“這裏。”
“大前天?”
“……這裏。”
烏晶晶說罷,禁不住眼巴巴地盯住了男人。
男人冷聲道:“就這樣怕他死了?”
烏晶晶怔了下,然後趕緊點了點頭。
“心怎的這樣軟……”男人皺眉低聲埋怨道,“帝姬應當有一顆冷硬的心。”
烏晶晶好學地問他:“什麼樣叫冷硬?”
“殺人不眨眼,親人、下屬死於身前而面不改色。”
烏晶晶覺得自己還是很有殺人不眨眼的潛質的。
烏晶晶在被子中間縮得更緊了,臉被襯得更加雪白,也更小了。
她望着男人道:“若是你死在我跟前,我還是會變一下臉色的。”她道:“會掉眼淚的。”
男人怔了片刻,但很快就不着痕跡地將這種神情帶了過去。
他冷笑道:“小小年紀,你懂得什麼叫死嗎?”
“血流乾了,再也不動了,也不會說話了,也不會笑了。”烏晶晶細聲細氣地答道。
男人不成想她還真知道。
男人問:“誰人同你說的?”
小妖怪大言不慚道:“我自己想的。”
男人哼笑一聲,不再提這個話茬。他垂眸又掃了一眼明珠夫人的兒子。
年紀小得很,又病懨懨的,話也少,好像還不及小帝姬一半聰明。
男人整了整臉色道:“下午寡人說到哪裏了?”
“……啊?”烏晶晶一呆。
男人自顧自地沉聲道:“寡人說到桐都治水一事,你便靠在寡人腳邊睡着了。”
烏晶晶全然沒覺得有何不妥:“我聽不懂呀。”
文盲小妖怪理直氣壯。
男人哪管那麼多,只往下道:“寡人屬意派遣巴齊前往,然而宋尹屬意藺卓,龐卿士屬意仲邑,這二人竟在朝堂之上大吵了起來……”
烏晶晶:?
她禁不住打了個呵欠,已然又有些困了。
“宋尹且不提,龐卿士當寡人是瞎子嗎?不知那仲邑是他的連襟!”
“寡人一怒之下,拔出了劍,又插了回去。”
烏晶晶:???
隋離:“……”
“到底做了皇帝,與做將軍是不同的。”男人皺起眉,眉間戾氣深重,他道:“這前朝留下來的也不知都是些什麼玩意。若非是新朝剛立,不可缺少了官員,寡人已然誅他們的九族了。”
隋離知曉這人沒有說大話。
男人確是一身的血腥氣,哪怕換好了一身的錦衣華服,也依舊掩不住骨子裏的殺戮本性。
男人又道:“寡人命他們三人且先各自交一份治水策上來。治水策到了寡人手中,選中誰的,那還不是寡人說了算?只是宋尹和龐卿士這二人,到底得將他們收拾了纔是……”
隋離:“何不扶一打一?”
“什麼?”男人一頓,這才重新認真地瞧了瞧隋離。
隋離嗓音稚嫩且沙啞,男人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隋離自己也頓了下。
他是一個修士,按理來說,應當是遠離塵世間的權利鬥爭,半分想法也不會有的。
但說出這樣的話,好像是出自他刻入骨髓的本能,一種喫飯喝水一般的本能。
此時男人轉頭看烏晶晶,他問:“你知曉他在說什麼嗎?”
烏晶晶:“……”
男人定睛一看。
小帝姬腦袋一栽,身子埋入被子間,又睡着了。
男人納悶道:“寡人今日所言,有這樣費解嗎?”
他還想叫明珠夫人的兒子,仔細瞧一瞧,小帝姬是如何拍他的手背來安慰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