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晶晶扭了扭。
領子又從肩膀往下滑了滑。
她道:“這樣纔好看啊,都城中近來盛行……”
隋離:“……”
小妖怪現在還計較起來好看不好看了?
“盛行不盛行,我不知曉。”隋離輕輕咳了兩聲,“我知曉這樣容易得風寒。”
烏晶晶不高興地癟了癟嘴。
隋離垂下眼,淡淡道:“若你風寒侵體病了,哪日再傳給了我,興許第二日我便一命嗚呼了……”
烏晶晶:“呸呸呸!”
她忙自個兒把領子往上拽了拽,裹緊,心虛地耷拉着眉眼不說話了。
辛敖見狀哈哈大笑:“帝姬正當年紀,這樣打扮本無不妥。只是……”辛敖說到此處,這才面色一沉,道:“無論什麼人,竟然都膽敢盯着帝姬看得目不轉睛!帝姬何等身份?他們何等身份?寡人該將他們的眼珠子挖出來餵豬!”
烏晶晶小聲道:“不要吧。”
隋離口吻冷靜:“陛下若是要挖了他們的眼睛,只怕雪國上下,要多出不少瞎子。”
辛敖想象了一下那幅遍地瞎子的畫面。
辛敖:“……”
罷了。
不多時,楚侯的生辰宴要開宴了。
隋離道:“我就不前去了。”
辛敖點了點頭,道:“左右不過是個楚侯的生辰,要你去吹一陣冷風,再病上幾日,帝姬又要抓着寡人的袖子哭了。”
可見在太初皇帝的心中,他的兄弟確實沒甚麼地位。
隋離聽到後半句話,才露出了一點笑容。
而辛敖與烏晶晶大步跨出門去。
辛敖壓低了聲音與女兒咬耳朵道:“寡人不過關懷你哥哥一句,他便這樣開心了。只是他怎麼遲遲還不管寡人叫‘父親’呢?”
烏晶晶茫然:“我不知道呀。”
她頓了頓,用她的小腦瓜稍作思考,最後出主意道:“是不是應當對他再好一些啊?”
辛敖身形極高大,烏晶晶的個頭在他面前着實不夠看。他要與烏晶晶咬耳朵說話,便不得不一直低着頭。
他道:“就像對你那樣好嗎?”
烏晶晶點頭。
辛敖卻酸道:“你真是大方。”
烏晶晶:?
辛敖隨即正色道:“女兒與兒子自然是不同的,何況,若是像揹你那樣揹他,他那麼大個,騎在寡人的脖子上,成什麼樣子?”
烏晶晶:“那下回你也喂他喫飯……”
辛敖:“寡人還得喂兩個?寡人還喫不吃了?”
烏晶晶:“可以不用餵我啊,我已經長大了。”
辛敖:“不成……”
這二人嘀嘀咕咕地說着話。
坐在廳內的隋離,目送着他們的背影走遠。
他嘴角翹了翹,但很快又壓了下去。
辛敖並不是一個手軟的人。
當初差點殺死剛出生的烏晶晶,便可見一斑。
興許是因做將軍生性應當冷硬,否則早就抵不過戰場上的殘酷與血腥了。莫說帶兵常勝,尋常人經歷一回,都容易生出幾分怯戰的意思。
也正因此,辛敖沒有常人那般對性命的敬畏之心。
殺人不過頭點地。
有些修士走入歧途,是一樣的緣故。
小妖怪是獸類的思維,平日裏就算聽見辛敖的話,也不會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但落在隋離耳中,他便驀地生出一個念頭來……如辛敖這般,手握軍權,專-制霸道,對鬼神人都無敬畏心,偏又不善朝政事務的皇帝,在這個世界之中,是不是本該是一個暴君?
這念頭一轉即過。
因爲這位“暴君”,他眼下還是一個父親。
隋離疏冷的眉眼,漸漸平展開。
他擡手爲自己倒了一杯熱水。
這廂烏晶晶和辛敖一同坐在了生辰宴的上席。
竟有幾分平起平坐的意思。
只是烏晶晶到底矮了一頭,這纔不顯得怪異。
清凝坐在下頭,擡頭一望,便登時想起來了他們因大雨在杏城停留那一回。
那時烏晶晶年紀尚小,太初皇帝便將她放在了桌案上。
如今一晃數年過去了。
烏晶晶現在的身量是坐不上桌子了,但她卻轉而坐在了皇帝的身側。
皇帝加諸在她身上的寵愛,竟然如此長久……
清凝面上有幾分臊意。
……如此豈不襯得她當年的猜測分外可笑?
隨着太初皇帝落座,席間原本熱鬧的氣氛漸漸凝住,最終變作鴉雀無聲。
楚侯到此時便有些後悔了。
陛下親至,本該是面上有光,但這好好的生辰宴,眼下瞧着倒像是一塊兒趕來奔喪來了……
往年生辰,太初皇帝其實是不會來的。
只是因着紀侯想要將無極門的人舉薦至皇帝跟前,楚侯這才主動出聲,請太初皇帝勞動大駕,到他的府上赴生辰宴。
而辛敖這回難得沒有拒絕,楚侯一提,他便應了。
早知如此……
唉。
楚侯勉強擠出笑容。
等這死氣沉沉的生日宴行至過半的時候,烏晶晶坐得有些累了,她正待起身,想着回到廳中尋隋離玩兒去。
“無極門爲楚侯獻上生辰賀禮。”階下有人不高不低地出聲道。
無極門?
烏晶晶怔了怔,又往回坐了坐。
她知曉紀侯帶了一羣方士來,但並不知曉他們的門派名字叫“無極門”。
是那個無極嗎?
烏晶晶不自覺地摩挲了下自己的手背。
“帝姬累了?”辛敖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烏晶晶點了下頭。
“那便走罷。”
“等等。”烏晶晶定定地看向那羣方士,“您先走,我再瞧瞧。”
辛敖壓低了聲音,失笑道:“爲何是寡人先走?”
衆人難得見太初皇帝露出笑容,一時還不由怔怔地多看了兩眼。
這廂烏晶晶道:“他們很奇怪,若是走得近了,有什麼圖謀怎麼是好呢?”
“那你就不怕他們?”
烏晶晶道:“也沒有多怕,一點點吧。”
辛敖道:“那寡人自然更是無懼了。不過一幫方士,寡人不過一聲令下,便可將他們悉數斬殺。他們若存有別的心思,也須得看是他們的動作快,還是寡人抽劍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