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秋擦了擦剛滲出的血液,小心翼翼避開要害,然後拿出縫衣針娶了一根被白酒浸泡後的髮絲,一下一下細密的將傷口縫合。
“好了。”
她擡起酸脹的手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神色明顯一鬆。
此時天色已經晚了,整間客棧成爲了簫景湛他們臨時的驛館。
疲累了一整日,元知秋雖然帶着睏意,但一躺上牀鋪睡意全無。
皎潔的月亮在樹梢升起來,窗外只有更夫的敲打聲,更顯得夜晚寂靜無邊。
她兀自睜着眼睛,腦子裏亂亂的。
圖良已死,你還在想什麼呢?
幽黑的夜色中,元知秋的眸子中閃着亮光,她索性起身點燃了蠟燭。
走出房門時,卻發現簫景湛在院子裏踱着步子,一身氣息冷冽。
許是聽見她的腳步聲,簫景湛回過頭來,不滿地看着元知秋身上單薄的衣衫。
他剛想說什麼,簫景然急匆匆出來。
“母后醒了。”
房間內,太后打量着周遭的擺設,閉了閉眼睛。
方纔喝了水,她的喉嚨已經不像剛剛醒來時那樣刺痛,身上卻是一絲都動不得。
那一下何其用力,她是負了必死的心思。
門外,投來幾個人錯落的影子。
看見元知秋的身影,太后從牀頭撐起身子,簫景然急忙上前扶着。
“淮……王妃。”她頓了長長一息,聲未發,淚先溢。
從前,她被小人矇蔽了眼睛,纔沒有理由地對她種種惡行,現在想起來真是萬分不該。
元知秋看着她的目光,卻不爲所動:“太后最好靜臥,若是再有好歹,我沒那份閒心對一個殺我之人慈悲。”
雖說太后所謂她已知曉一二,但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與她而言,連個熟人都算不上,談不上恨與不恨。
太后只以爲她不會原諒,低泣逐漸變成了抽噎:“哀家是簫國罪人,是罪人啊,湛兒,然兒,你們……你們讓母后死了吧!我再沒臉活着了。”
過了良久,簫景湛淡淡開口:“太后還是留着命,向簫國祖宗懺悔吧。”
太后抽噎的聲音一頓,冷冷的看着面前高大涔冷的兒子,忽然發現她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除了太夫人心疼這個女兒,一把年紀當起了老媽子親自伺候。
這日,太后自覺身子好些,想要太夫人扶着她下地走走。
簫景然恰好聽到,厲聲斥道:“既然傷還沒好,就少折騰。”
太后神色一僵,看着沒有什麼好聲氣的兒子,不由得又是一陣心痛。
若不是自己,好端端的然兒又怎麼會萬念俱灰,遁入空門。
旋即,她默默地推開母親的手,坐到了牀榻之上:“皇帝不讓哀家下地,哀家就不下了。”
“是該悠着點,別動不動就要死給別人添亂。”簫景湛的聲音隨後傳來。
牀榻上的人一口氣哽在喉嚨裏,低頭看着地磚。
太夫人見太后被兩個兒子這樣欺辱,怒不可遏,“怎麼跟你母后說話的?這是你們娘!”
她橫亙在兩人中間,以長輩的姿態理直氣壯地教訓着皇帝。
簫景湛看也不看她一眼,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來人,太夫人府上缺個佛堂,速速設一個,讓她老人家好好去靜靜心。”
“你……你……”
太夫人瞪着那雙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這外孫,得嘴脣顫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太后已然恢復些許,簫景湛命人收整軍隊打算還京,不想簫景然卻不願同行。
“皇弟,我已墮入空門,這江山以後便仰仗於你了。”
簫景湛濃黑的眉頭深深隆起,那張棱角分明的俊顏上明顯帶上幾分不悅:“本王尚且沒那個閒心。”
簫景然看向他,眼裏帶着慢慢的苛求:“我受夠了身不由己的滋味。”
“圖氏父子已經伏法,一切都還有重來的機會。””簫景湛道。
“不,我太過無能,我但凡有你些許,簫國江山也不至於如此。”簫景然轉身,一雙眸子緊緊地看着這個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胞弟,“知道我看到你時在想什麼嗎?有些人,天生就是贏家。”
簫景然眸子緊緊看着他的眼睛,十分篤定地道。
這是他第一次,同這個兄弟袒露心扉。
只是如今他已經心向佛門,再無緣看到他運籌帷幄的模樣了。
不給簫景湛機會,他一字一句地道:“別逼我,我心意已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