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諶突然說道:“侯爺這招雖然高明,但只要魏氏被黑山賊所滅,依然侯爺的嫌疑最大。”
魏氏作爲冀州頂級世家,被山賊滅門的消息傳出去,絕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從而會引發出無數猜想。
是魏氏真的這麼倒黴,還是有人買通了黑山賊,故意爲之?
普通百姓肯定傾向於第一種,他們甚至樂意看到富貴人家倒黴,並作爲飯後談資。
那魏家奴僕數萬,莊園百座,萬頃良田,有什麼用?
還不是被人連祖宅都打破了,枉死山賊之手?
然後用平凡可貴,知足常樂安慰自己。
世家以及統治階級會更偏向陰謀論。
魏氏這麼慘,是得罪誰了?
其他世家,還是被暗中稱爲冀州王的潘鳳?
平頭百姓再怎麼談論猜測,那也只是停留在嘴上。
可世家不一樣,他們會付諸行動。
不管他們和魏氏有仇還是有舊,都會派人打探此事的始末。
他們不但會有這個想法,還有這個實力。
因爲他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麼。
理由很簡單。
誰都不想成爲第二個被滅門的魏氏。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雖然張燕出現在鄴城的事鮮爲人知,但經不起有心人的追查。
張燕爲什麼來鄴城?怎麼來的?見了哪些人?
會被打探的清清楚楚。
結果就是潘鳳難以洗脫自身的嫌疑。
所以荀諶纔會說潘鳳讓局外人滅魏氏的手段很高明,但嫌疑最大。
潘鳳不以爲意道:“那又如何?官府給人定罪都要講究證據,本侯乃是朝廷赦封的鄉侯,還能被人栽贓污衊不成?”
他在做這件事之前,早就想過會給自己帶來一些麻煩。
但問題不大。
因爲張燕必死。
衆所周知,他帶兵攻打盤踞上黨郡的袁紹時,張燕與袁紹相呼應,襲擾冀州郡縣。
結果導致他放棄繼續攻打袁紹,退兵收場。
怎麼看,張燕都是和袁紹一條線的,與他爲敵。
事情發生之後,他興兵爲魏氏報仇,將張燕處死,則驗證這點。
並且事後他會安排人放出袁紹因敗退冀州惱羞成怒,暗令張燕對付冀州世家,一雪前恥。
藉機將矛盾轉移到袁紹身上去。
這樣一來,恐怕沒多少人會堅持認爲他是幕後指使者。
荀諶見潘鳳不太在意的模樣,勸道:“話雖如此,但冀州世家心存懷疑,容易影響他們對侯爺的支持和信心。”
在荀諶看來,冀州世家是沒證據證明潘鳳是指使者,也奈何不了他,但不妨礙他們因此對潘鳳有意見啊。
該支持的不支持,該搗亂的不留情。
那樣一來,潘鳳是不是兇手,又有什麼區別?
潘鳳笑道:“友若可有想過,今非昔比?”
“隨着徵北將軍府與各世家之間的合作越來越密切,有多少會因爲一些捕風捉影之事,刻意與本侯交惡?”
這是他最不擔心的一點。
時代變了。
可隨着一張張訂單散出去,貨沒收到,貨款未清,有幾個世家肯多管閒事?
再說,他像散財童子似的,給各大世家送錢,如果連這點支持力度都沒有,豈不是餵了狗?
荀諶聞言微微鬆了口氣:“原來早在侯爺預料之中。”
潘鳳對此不可置否,某種程度上而言,這隻能算是順勢而爲。
拋開他用美麗國拉攏財團的方式去拉攏世家不談,畢竟他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但讓張燕義無反顧按照他的指示去除掉世家,亦是運氣使然。
誰能想到躲在深山老林的黑山賊,會突然遭了大火。
而本該伸出援手的袁本初,竟然放了鴿子。
他不知道的是,袁紹其實很想救,但沒能力救。
因爲他也缺糧。
這段時間袁紹帶着幾萬大軍在幷州南征北戰,每日消耗糧草的數目,不在少數。
相比冀州沃土千里,幷州的土地就稍微差點,人口也沒得比。
雖然每次打下幷州郡縣後,袁紹都能在倉庫繳獲一些糧草,但杯水車薪,維持手下大軍所需都堪堪勉強,哪有餘力支援他人?
難道讓底下嫡系大軍捱餓,去救援一羣土匪?
先不說袁氏家風不容許袁紹這麼做,他真這麼做了,底下人立刻跑的一乾二淨。
那他還折騰什麼,回去繼承家業好了。
扯遠了。
反正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潘鳳這邊,魏氏作爲出頭鳥,用來殺雞儆猴也算廢物利用。
……
“大首領,我們真的要去搶鉅鹿魏氏的糧?”
張燕正在挑選攻打魏氏的勇伍之人,忽然有人問道。
張燕冷笑一聲:“如今這形勢,又是這世道,除了去搶世家大族的餘糧,你還有什麼辦法去救弟兄們的性命?”
“指望世家大族大發善心,免費給你喫喝不成?”
屬下覺得有道理,便不再追問,只是檢查武器和盾牌。
不管這次攻打魏氏的難度有多大,他只會全力以赴。
替大首領,替兄弟姐妹,也是替自己,搏一條出路。
一番準備過後,張燕帶着三千五百青壯,飽餐一頓,帶着做好的大餅,抄小路朝目標之地——魏府而去。
山中許多人餓的兩眼昏花,但沒人跟突襲魏氏的黑山賊搶這份食物。
他們心裏清楚,不搶的話,運氣好,等這些人搶回糧食,大概能活下去。
硬搶的話,只會拖着大家一起死。
經過一天兩夜的晝出夜伏,張燕帶着大軍順利來到魏氏祖宅附近,躲在一座空曠的山林裏藏着。
他沒有貿然發動攻擊,他在等一個時機。
一個最佳時機,最好能滅魏氏滿門那種。
雖然潘鳳嘴上說不必做到這個程度,但他猜潘鳳的本意是想斬草除根的。
只是不知潘鳳是故意表現出假仁假義,還是不相信他的能力。
理論上而言,張燕完全可以不去貫徹潘鳳的“要求”,因爲事成之後,他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