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鳳策馬到一座山頭,望着被安排分批北上接受安置的青州黃巾軍,感嘆道:“這兩年,恐怕只能顧着行善積德了。”
在謀劃冀州之前,他的設想是這樣的。
先佔據人口衆多和物產豐饒的冀州,再有計劃的先後謀奪還未一家獨大的幽州、幷州、青州和兗州。
再慢慢積蓄實力,一點點把徐州、豫州、揚州喫掉,西邊留着小朝廷苟延殘喘,並牽制雍涼之地。
大軍壓境,被世家主導的荊州大概會不戰而降。
反過來舉國之力收拾益州和雍涼,天下可定。
然而實際情況是,兩次收編,冀州新增兩百萬人口,潛力大增,卻也把家底投了進去。
不出意外的話,近兩年,徵北將軍府沒有底氣發動大規模對外開疆拓土的戰爭。
起碼要等到青州恢復生產,不僅能自產自足,還能上繳錢糧的時候。
屆時加上積蓄了兩年實力的冀州,厚積薄發,或許能趕上原定計劃。
說實話,雖然這些計劃都停在紙上談兵階段。
但收編黃巾軍,以沉寂兩年換取夯實基礎這個選擇是對是錯,他心裏也沒底。
被潘鳳以出來兜風有利於身體健康爲由,強行拉出來隨軍的郭嘉聞言笑道:“一州之地,百萬青壯,君侯付出的不過是百萬石糧草,這都不滿足,未免太過貪心了一些?”
“眼下心向漢室者衆多,擴張太過而民心不附,未必是好事,臣倒覺得君侯這步棋,絕對是明智之舉。”
“臣甚至懷疑,君侯應該早就心中有數,故意這般說,只是想讓臣阿諛奉承兩句。”
不費一兵一卒,就得了產鹽之地青州以及百萬人口。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潘鳳搖了搖頭:“話雖如此,可百萬人口不好安置啊。一旦出點意外狀況,這羣黃巾軍餘孽必會生亂,怕喫力不討好。”
“奉孝先前提議本侯這般做,不知可有讓本侯高枕無憂的良策?”
表面意思:我擔心安置的不好。
實際想法:有什麼好的建議趕緊提。
郭嘉翻了一個白眼,雖然這個建議是我提議的,可我當初提了四個建議啊。
最終可是你選的。
你問計就問計,能不能別往我身上扣帽子?
“之前百萬黑山賊,徐元直短短几個月,便替君侯安置的妥妥當當,如今再來個百萬黃巾軍餘孽,君侯何不再讓他主持此事?”
“有徐元直主持此事,君侯難道還不放心嗎?”
他先提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反正他心裏清楚,潘鳳肯定會安排徐庶做這件事。
因爲徐庶有經驗。
哦,說對了。
實際上,徐庶已經在做這件事了。
荀諶荀攸叔侄二人,跟着忙的不可開交。
不然哪有潘鳳和他郭嘉兩個人的清閒日子。
還能帶着一羣人,站在山上看風景?
潘鳳嘆道:“眼下百萬青州黃巾軍,可和當初數十萬黑山軍不同。”
“且不說數量不一致,如今冀州的容納力,哪比得上當初?”
先前七十萬黑山賊,是怎麼安置的?
參軍一部分,世家工坊收納一部分,黑山原地安置一部分,各郡縣以工代賑,養活工程營那部分。
如今再來一次,冀州軍可以擴張一些,青州能安置一些,可世家和各郡縣,哪還養的起太多人?
就好比喫東西,喫飽了再塞,是會死人的。
郭嘉思索片刻,看潘鳳的眼神慢慢發生變化,有些意興闌珊道:“君侯是否已有些想法,但又不太確定是否可行,想讓臣參詳一二。”
他覺得他已經看穿了潘鳳的套路。
每次一開始,聽着像問計。
可問着問着,就冒出許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聽起來還蠻有道理。
然後你就順着他的想法,給他查漏補缺,最終形成良策好了。
這一次,從感嘆到提出問題,接下來恐怕就是想法了。
潘鳳慢悠悠道:“本侯確實有一點想法,但又擔心會出問題,有奉孝參詳,便放心了。”
郭嘉聞言心想:果然如此。
他想了想,說道:“能替君侯分憂,臣求之不得,可臣不太擅長對內政,君侯不如暫且回營,召集荀友若、荀公達以及徐元直一起商議此事?”
有那幾個在,起碼能分擔一點。
潘鳳擺了擺手:“不急,好不容易出來透透風,何必急着回去?說不定你我二人商議過後,就能實行了呢?”
“若你我商議過後,依然無法確定,再找他們一起商議不遲。”
不是所有的想法,都適合一開始拋出來大家一起討論。
尤其是,有些想法,太過驚世駭俗,容易引起不良反應。
潘鳳指着不遠處一塊青石說道:“奉孝不如隨本侯到那坐一坐,細聊此事,子龍,你讓將士們分散在附近休息,安排人放哨,莫要讓閒雜人等靠近。”
吩咐趙雲安排好安保工作,潘鳳帶着郭嘉往略顯粗糙的石頭上一坐,淡然道:“本侯想了三個安置之法。”
“其一,青州產鹽,但因不得其法,因此產量不高,本侯欲建造三座鹽場,一座鹽場一萬人,連帶家屬,起碼可以安置十萬人。”
“若鹽場再大再多點,能安置的人只會更多。”
作爲歷史愛好者,潘鳳沒記錯的話,這個時代,是沒有曬鹽之說的,而是天然滷法煎鹽。
而大家喫的鹽,幾本不是來自大海,而是來自鹽井鹽礦。
對於郭嘉這種心腹謀士,潘鳳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直接將怎麼通過大海曬鹽,怎麼提純鹽,以及能安置多少人,大致說了一下。
郭嘉一聽潘鳳說的是暴利行業之一的鹽,臉上的驚訝之色,就沒消停過。
能從海水裏曬出鹽?
鹽還能提純至雪白的顏色?
這一項若是成了,以後還用擔心徵北將軍府錢糧不足嗎?
亂世之中,你拿人去換糧食,別人收購了人,都不一定要你。
但拿着食鹽去換糧食,拋開別人殺人越貨不提,總不會餓死。
再怎麼樣,人都是要喫鹽的。
不然哪有力氣?
想到此處,郭嘉全然不見平時嬉皮笑臉的模樣,一臉嚴肅道:“君侯若真有此法,恐怕不能將製鹽之人和其親屬安排在一起。”
“國之重器,豈能隨意視之,當將其親屬分開,否則無以爲質,此外必須安排心腹帶兵駐守,不可流落在外。”
雖然讓人骨肉分離,看着讓人於心不忍,可他作爲潘鳳的謀士,肯定要替大局着想。
潘鳳笑道:“單聽奉孝所言,估摸着此計甚妙,且先留着,具體怎麼執行,回頭再從長計議。”
郭嘉有句話沒說錯,他不擅長內政。
這句話,是相對荀諶荀攸這種人說的。
既然底下內政高手,細緻的安排,何必急着定論?
郭嘉亦不覺得有什麼,反而主動提出下一個話題:“君侯第一計,便如此超乎臣的想象,不知道其他計策,又是何等精妙?”
潘鳳不置可否道:“第一個未必就是最差的,說不定是最好的。”
“本侯欲在冀州青州兩地,發展商業,一來抽調人手,成立商隊,到處行商,二來,修建驛站,安置傷兵,爲往來旅客商隊提供喫食和住宿。”
某種程度上來說,商業能促進生產。
比如原本小農經濟,每家每戶只養幾隻雞,等過年宰殺。
因爲養多了,喫的雜食也多,成本會相應提高。
大多數人不會爲了口腹之慾,多去養雞。
但如果有人願意拿更加價值的物品來換,多少能賺一點,大家養雞的積極性,肯定會提高。
養的雞多了,市場上賣的雞,也會變多。
同理,各項都會提升。
經濟一旦開始循環,大概率會往上增長。
扯遠了,這些都是屬於經濟學的內容。
相比經濟增長,潘鳳更在意驛站的建設。
這可是明目張膽監控冀州青州的手段啊。
說是傷兵,後面完全可以用暗衛替代。
往後各縣各鎮發生了什麼事,出現了什麼人,打聽起來,再容易不過。
主要是一個驛站養活幾個人,全建起來,起碼養活好幾萬。
當然,這些人不會從新歸附的黃巾軍選擇。
按照潘鳳一貫的做法,從冀州軍中選人。
有棱角的,有本事的,又沒實力當將軍的,完全可以拉出來,幹這些活。
徐庶最近變得很忙,因爲潘鳳回來之後,讓他去做冀州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荀諶手底下幫忙,但荀諶處理內政的能力過分的高,所以他除了打雜……還是打雜。
要不是能在荀諶身上學到不少東西,有着任俠氣概的他,早就留下一封書信,拍拍屁股走了。
對了,據說很多新穎的事物,來自於徵北將軍潘鳳。
比如呈批制和票擬製……
以他的智慧和能力,自然能明白這種制度的優越性。
畢竟經歷過一千多年的沉澱。
所以等潘鳳一回來,徐庶立刻找到他,希望能給自己安排一些重要的事。
因爲他想從潘鳳這位正主身上學到更多。
潘鳳與徐庶詳談之後,大手一揮,將論功行賞這件頭等大事交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