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瑾活了兩輩子,明白一個道理——後宮之中,太過於心慈手軟不算什麼好事。

    所以今兒一大早,她聽見宜嬪連帶着把成貴人也一併罵了。

    翊坤宮上下是愁雲慘淡的一片。

    成貴人膽子小,躲在東偏殿不敢出去,更不必說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良常在,這下子更像隱形人一般。

    提起良常在,初瑾心裏是憋着一口氣的,說起來三年前她大病一場,最後香消玉殞與良常在也有些關係。

    那時尚是康熙十七年,皇上接二連三寵幸了後宮宮女,先是如今的德嬪,再是良常在。

    按理說滿後宮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寵幸了誰,皇后還要幫着張羅,以此顯示賢良淑德。

    一開始,初瑾也是這般想的,心裏不悅是一回事,可明面上的功夫活一點是不能少,她聽聞良常有身孕之後,懇請皇上晉了當時只是答應的良常在的位份。

    緊接着,又出了德嬪的事兒。

    德嬪一開始乃是佟佳貴妃身邊的宮人,康熙十六年皇上大封后宮,佟佳貴妃仗着自己是已故慈和皇太后嫡親侄女,以爲自己能穩坐皇后之位,沒想到只被封了個貴妃之位,她自然受不了這個氣,明面上乖覺,可私底下小動作不斷。

    後來佟佳貴妃見皇后對良常在多加照拂,只以爲良常在是皇后的人,索性也擡了個貌美的德嬪起來,論心機,論手段,已有身孕、不能伺候皇上左右的良常在根本不是德嬪的對手,自然是連連敗退,退到翊坤宮裝鵪鶉起來。

    佟佳貴妃與德嬪卻嚐到了甜頭,屢次挑戰若敏這個當皇后的權威,後來德嬪有了身孕,更在初一十五藉着身子不舒服叫走了皇上。

    上輩子,初瑾是滿心都是皇上,見德嬪挑釁在先,後來還在皇上跟前裝小白蓮,自然心生不悅,有一次明知道德嬪是故意給自己下套,當着她的面說自己初一那天身子不適,所以這才請皇上過去,請她見諒。

    當時德嬪嘴上雖說着“請皇后娘娘降罪”,但眼神裏卻透着淡淡的得意,她實在忍不住,命宮女掌嘴二十,而後皇上趕來,說她不嫺不淑,帶着德嬪離開。

    再後來,她就病倒了。

    眼見後宮花開花敗的,她覺得沒意思,這皇后當的沒意思透了……

    現如今初瑾回想自己上輩子,只覺得自己傻的可憐,那時候自己一心求死,日日將熬好的藥偷偷倒了,如今想來,就算是自己一心求死,也得拉着佟佳貴妃與德嬪陪葬纔是,放任那兩個小賤蹄子蹦躂!

    一想到這件事,她就忍不住直嘆氣。

    沒想到她這一口氣還沒落下,成貴人就紅着眼眶進來了:“……敏敏,你怎麼樣了?身子好些了沒?”

    是了,初瑾原名並不叫初瑾,而是叫做章佳·敏敏,也曾是阿瑪額娘捧在手心的嬌嬌寶貝,只是一入紫禁城,哪怕是天上的月亮都變成了地下的草芥,她的名字因犯了先皇后的忌諱,所以被改成初瑾。

    初瑾。

    初次入宮,懷喻美德。

    這宮女在紫禁城後宮當真是連草芥都不如,連名字都不能自己做主。

    初瑾掙扎着就要下牀給成貴人請安,卻被成貴人按了下來,她只道:“貴人還是別這樣喊奴婢,如今咱們的日子本就難過,這話若是叫旁人聽見了,怕又要生出事端,奴婢小時候的閨名,您就忘了吧。”

    說着,她更是道:“奴婢聽說您方纔去給宜嬪娘娘賠不是去了,怎麼樣?”

    聽聞這話,成貴人眼淚掉的更厲害了,“還能怎麼樣?宜嬪娘娘說話可真是難聽,口口聲聲說我不會管教下人,這後宮裏宮女想攀高枝的不知道有多少,得以儆效尤,免得叫下頭的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她,她還說叫我尋個法子處置了你,以絕後患。”

    初瑾一愣,沒想到宜嬪能心狠到這個地步,明明是她自己厭棄自己,卻叫成貴人出手,這叫什麼事兒?

    虧得她上輩子被豬油蒙了心,還以爲宜嬪也就性子驕縱了些,但心地卻是單純的。

    成貴人向來沒主心骨,只哭哭啼啼的。

    初瑾道:“貴人別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會有辦法的。”

    說着,她又想了想道:“這件事因奴婢而起,宜嬪娘娘的性子咱們都清楚,若是不按照她的意思辦,她多的是法子衝您使絆子,宜早不宜遲,還是趁早與宜嬪娘娘說個明白……要不這樣吧,您帶着奴婢去宜嬪娘娘跟前賠個不是好了,興許宜嬪娘娘就不再計較這事兒。”

    上輩子的事兒她都記得,這輩子初瑾原身身上發生的事兒,她也有印象——宜嬪脾氣向來不好,從前也有私自處死宮女,逼得宮女上吊自盡的事兒,這事兒被佟佳貴妃知曉後自是小懲大戒一番,從此之後,她看似是收斂不少,實則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不,宜嬪不是正逼着成貴人收拾自己嗎?

    初瑾原身是個老實本分的,但她活了兩輩子,穿書之前也是在職場混跡四五年的,自然知道其中的原有——她生的貌美,宜嬪看她不順眼不止一日兩日,偏偏她慎言慎行,這次好不容易逮到了機會,怎麼不往死裏收拾她?

    成貴人嚇傻了,自不答應,她知道初瑾過去正殿就會沒命的,可初瑾只道:“主子放心,奴婢既敢過去,自然是有法子的。”

    說起來她與宜嬪也相處過幾年,對這人的性子還是知道的——這人空有美貌,沒什麼腦子。

    宜嬪聽說成貴人帶着初瑾來了,下意識眉頭一皺,沒好氣道:“她們來做什麼?難不成想過來求情?不見!”

    她如今正煩着了。

    一旁的宮女卻是戰戰兢兢道:“奴婢方纔就說了,可成貴人身邊的初瑾卻說有話要說,還說今兒娘娘要是不見她,怕是會後悔的。”

    宜嬪簡直氣笑了:“真是笑話?本宮不見她有什麼後悔的……不過,既然她都這樣說了,那本宮倒是要見見她,看她到底是要做什麼。”

    等着初瑾進來,再次看到坐在上首的宜嬪,頓時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上輩子是她坐在上首等宜嬪給她請安,沒想到如今卻是倒了過來。

    不過不得不說,三年過去了,宜嬪倒是容貌更加出衆,當初她本就是顏色無雙,豔麗至極,卻是太過年輕了些,略顯青澀,如今替皇上生下龍嗣,身上多了幾分嫵媚之色,容姿比從前更甚。

    初瑾深吸一口氣,跟在成貴人身後道:“奴婢見過宜嬪娘娘,給宜嬪娘娘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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