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蘇相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得到貴妃的開恩了,只好靜靜地聽着她說話,末了頷首說:“臣明白娘娘的苦心。”
隨即,他擡頭瞥向雲雀兒,卻見她拿了一塊點心在啃,跟個沒事人一樣,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臣還有公務在身,就不在此叨擾娘娘了,臣告退。”
貴妃笑着點頭:“丞相慢走啊。”
而後吩咐宮人送客。
人走之後,貴妃便與諸位貴婦人繼續談話說笑,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雲雀兒在宮裏陪了貴妃一整天,等到傍晚才返回相府。
一進門就有小廝過來,說:“二小姐,老爺請您回來後,去他那裏一趟,說有要事跟你說。”
什麼要事?還不是想讓她去給蘇輕妤求情?
雲雀兒有些不悅,皺了皺眉,即朝後院走去。
蘇相又是在書房,忙着處理政事,雲雀兒敲門敲了半天,裏面才傳出一句:“進來。”
“爹,您找我?”
“你回來了。”蘇相從一堆公文裏擡起頭來,微笑着看過去,讓她過來坐。
沉吟片刻,他又開口:“貴妃娘娘今日的意思,似是對你很中意,該不會還有想讓你去東宮嫁給太子的想法吧?”
他並不希望雲雀兒跟太子有什麼糾纏,東宮那地方是非太多,容易惹禍上\/身,一個蘇輕妤一驚夠他煩的,倘若兩個女兒都到了那裏,豈不是要鬧翻天?
雲雀兒搖了搖頭,“太子不喜歡我,我也早就說明,不會嫁給太子,貴妃不會勉強的。”
“那就好。”蘇相這才放心,停頓須臾,終於說到蘇輕妤。
“你姐姐如今在府裏,整日以淚洗面,思歸東宮,可貴妃對她偏見已深,想來不會輕易同意,所以,爲父想請你去跟貴妃說說情,也好讓妤兒早日回去,你看……”
“我不會去的。”雲雀兒拒絕得十分直接,態度強硬,“不說她之前是如何迫\/害我,我壓根不可能幫她,就說所謂姐妹,她也跟我不親,我沒有義務做這些。”
蘇相又氣又無奈,愁眉緊鎖道:“可不管怎麼說,你們身上有一半的血是相同的,何必相煎呢?”
雲雀兒冷哼一聲,“這話您應該去跟她說,從我回到蘇家,每次都是她先挑起事端,對我下黑手的,我可沒主動禍害過她。”
“雀兒……”
“您不必多言了,反正此事我不能答應。”
聽見蘇相嘆氣,雲雀兒非但寸步不讓,反而問道:“如果有一日我跟蘇輕妤相互對立,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您會站在哪一邊?”
“爲何非要鬧到那一步?你們都是我的女兒,我自是希望你們都能好好活着!”蘇相夾在兩個女兒中間,當真是爲難至極。
周旋這麼長時間,終究也煩了。
雲雀兒笑了笑,只是搖首。
“您以爲我不想跟她好好相處,像正常的姐妹一樣,相親相愛,過安寧日子嗎?是她不願意!我回來後她何曾給我一點好臉色?”
這個所謂的父親居然如此是非不分,偏袒蘇輕妤,慈父也該慈得有底線吧?
“蘇輕妤處處算計,每日絞盡腦汁想的都是如何讓我死得更快,在外人面前挑撥離間,抹黑陷害我,我要不是命大,早死幾百回了!不瞞您說,這個世界沒了蘇輕妤,我的日子會好過得多,要我爲她說情,那是絕無可能的事。”
蘇相聽着她飽含怨怒的字字句句,心中既愧疚又悲傷。
說到底,還是他這個當父親的不稱職,沒能管教好兩個女兒,令她們反目成仇,越走越遠。
“若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雲雀兒實在不想就蘇輕妤爲話題再多說什麼。
蘇相也不好勉強她,遂點了點頭,“去吧。”
從書房出來,雲雀兒望着星子寥落的夜空,不禁傷感起來。
她在這個世界努力求存,又有什麼意思?所謂的親人朋友,哪一個對她有多少真心?
回到院子裏,黎舒畫走過來道:“怎麼這會兒纔回?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雲雀兒擡頭看過去,心裏稍有安慰。
“沒有,只是去了我爹那裏一趟,與他說了會兒話,耽擱了。”
兩人進屋,黎舒畫看她臉色不對,有些擔憂。
“說了什麼,又是跟蘇輕妤有關的?”
“他要我去找貴妃求情,讓蘇輕妤回東宮去,我沒答應。”
“是不該答應,蘇輕妤屢屢迫\/害你,死不足惜,她的事你憑什麼要管?”
黎舒畫握住雲雀兒的手,爲她鳴不平,“蘇相總不能逼迫你,你別在意就是了。”
雲雀兒蹙眉嘆氣:“我不是在意,只是覺得,這個世界沒有我真正的家人,我在這裏孤零零的,好沒意思。”
她真的好想回到原來的世界去,儘管在那裏生存也艱難,可至少那是她出生生長的地方,她對那兒有感情。
“你怎麼是孤零零的?”黎舒畫伸臂將她抱住,輕撫她的後背,“你還有我,我永遠都是你的家人,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愛着你保護你支持你,不離不棄。”
失意之時,有人說出這樣的話,即便不是出自真心,也足夠叫人得到安慰了,更何況,黎舒畫給的是百分百的真心。
雲雀兒反抱住他,臉埋\/進他的胸膛,慢慢笑了開來。
“遇見你真好,不然我這輩子一定過得很沒樂趣。”
黎舒畫將她抱緊一些,輕笑着說:“要是我沒遇到你,這輩子也必定過得沒這麼開心。”
“你很開心嗎?”雲雀兒擡頭與他對視。
“只要你在,我就開心。”黎舒畫湊近去,在她的粉脣上啄了一口。
雲雀兒心頭一動,摟住他的脖頸,也親了他一下,笑着說:“謝謝。”
黎舒畫露出一絲壞笑,抱着她倒向牀榻。
“就這麼謝可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