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正尋思着如何感謝爲他規劃了大好未來的龍爸爸，見唐連累的像是連喫飯的力氣都沒有了，更不要說帶着小濤那個尚在學習中的幫廚準備晚飯了，便說：“我問下我哥晚上有安排嗎，沒有的話我請他出去喫，你和小濤叫外賣吧。”
唐連拿了個杯子，正要給自己倒杯水喝，聞言頓了下，問他：“您找到那顆天珠了？”
秦陌：“沒啊，怎麼這麼問？”
唐連打量着他喜上眉梢的臉說：“高興成這樣，總得因爲點什麼吧。”
秦陌纔要美滋滋的應聲，忽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小臉略微一沉：“沒有好事我就不能請我哥喫飯了？我有那麼小氣嗎？”
唐連當然不會說，你不小氣，但你窮啊，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陌又警告似的盯了他一眼，這才樂顛顛的去問龍爸爸晚上有沒有安排，半晌樂顛顛的回來告訴唐連：“我們出去喫，晚飯不用做了。”頓了頓又道，“你知道玉食記的人均消費是多少嗎？”
唐連：“哦，那家啊，龍少在那裏存了酒，不叫酒水兩個人六千足夠了。”
秦陌真的不小氣，也是真的窮。雖然他這兩年的喫穿用度都由夏家和龍一支付，但除了逢年過節的紅包之外，他也沒有其它進項。一餐花上六千塊，對他的小荷包來說下刀不算輕。
不過既然是他要感謝爲他規劃了大好未來的龍爸爸，就沒有用夏夜的月錢付賬的道理，所以出門前他帶上了那張自己保管的小狐狸卡。這還是他兩年來第一次動用這張卡，等菜的間隙用通訊器刷了下，發現多了兩筆海外轉賬，一筆是除夕打過來的，一筆是在上元節打過來的。還是太子哥哥疼他，壓歲錢都是給雙份的。
龍一應酬多，常光顧的餐廳都會存些酒水。秦陌看那酒籤是溫和無害的銀粉色，酒水倒進杯子裏還有熹微閃爍的流沙一般，便讓侍者給他倒了一杯。那酒度數也確實不高，只是開胃的佐餐酒而已，龍一就沒有制止。
餐後龍一招來侍者結賬，答應請客的秦陌率先把卡遞了過去，龍一也就由他去了。
兩人下樓時，樓下的戲臺上正水袖翩躚咿呀吟唱着。秦陌停下來，看着臺上那粉墨濃彩的伶人，不覺失了神。
還記得在鐘錶店做學徒的時候，聽上了年紀的老師傅說，人生來就是角色的，強求不得。還是個半大孩子的秦陌一知半解，也沒去深思其中的意味。此後的這些年裏，他試過努力擺脫自己那充滿悲劇色彩的命運，也試過得活且活，得過且過。而今他才意識到，命運這東西也許從來不在人的手裏掌控着，無論是你努力想要掙脫的，還是一心想要得到的，也許從一開始就寫下了。值得欣幸的是，他似乎終於否極泰來了。
龍一的聲音被琴瑟聲蓋了過去，便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湊近了些說：“回家了。”
秦陌也不知怎麼的，聽到這聲再平常不過的話，心裏便驀地一熱，似在冬日裏飲下了一杯溫酒，從喉嚨一直流入心間，緩緩蔓至四肢百骸，熨帖暖和的令人動容。
秦陌其實是有些醉了，那些清淡微甘的酒水再溫和，多喝上兩杯，也會讓不勝酒力的人思緒渙散。好在秦陌只是酒量差，酒品還是不錯的，上了車像只小貓似的偎在座位上，頭微微偏向一側，望着車窗外倒退的火樹銀花，不知在那安靜裏想些什麼。
龍一也真的生出一些爲人父被孩子依偎着撒嬌的錯覺，要笑不笑的逗他：“那你要怎麼感謝爸爸？”
“我請你喫飯了呀，花了六千八呢，我的小狐狸一下子掉了兩條尾巴。”酒後吐真言，不小氣的秦陌到底還是暴露了一點心疼。
“一頓飯就把幫你規劃未來的爸爸打發了？”
少年那以往還算聰明靈動的小腦袋，被酒精浸潤的鬆緩而朦朧，已經無從分辨什麼是戲言什麼是真話了。順着龍一的話想了想，也覺得用兩條尾巴換一個大好的將來太過划算了。自己划算了，對方必然就不划算。
“那我學成以後好好工作，賺了錢給你買……”秦陌頓在那裏尋思了半天，滿臉爲難的說，“你什麼都有，房子，車子，遊艇，你都有了。我總不能給你買艘遊輪吧？那麼貴的東西我工作一百年也買不起啊。”
在他的心目中，龍一幾乎是無所不有，無所不能的；而他要藉助這個人的扶持，再加上百般的辛勤，纔有可能在有生之年觸碰到對方的一片衣角。兩人相差如此懸殊，他實在想不出要給對方什麼才能予以報答。
“所以就這麼算了？”
喬娜實在聽不下去了，把擋板升上，壓着聲音說：“老闆被你們傳染了嗎？難道捉弄小孩有傳染性和致癮性？”
駕車的晟卓就淡然多了：“那倒不至於，不過確實有趣。你不也喜歡捏小朋友的臉嗎？現在只能看不能捏，所以很嫉妒老闆吧？”
喬娜：“我捏小朋友臉是因爲小朋友可愛，我喜歡他，又不是以捉弄他捏哭他爲樂，這和你們的惡趣味是兩回事！”
晟卓：“所以你不否認你嫉妒老闆了？”
喬娜：“……”
被兩杯佐餐酒灌的暈淘淘的小朋友着實被難住了，咬着嫣紅的嘴角思索了半天，還是想不出，龍爸爸除了不時缺德之外還缺什麼東西，猶豫道：“那等你上了年紀，需要人照顧了，我來照顧你？你的孩子也會和你一樣厲害吧？厲害的人都很忙的，他們沒時間的時候，我去陪你，推你去公園散步，陪你喝茶下棋，好不好？”
龍一這麼不愛笑的一個人都忍俊不禁了，但那笑沒有絲毫不屑取笑之類的惡意，他只是覺得認真設想自己晚年生活的小孩太可愛了。
龍一順勢攬住仰着臉等待回覆的小孩，在他眉間吻了吻：“乖。”
被這麼可愛又認真的知恩圖報着，即便與他非親非故，照顧他，疼愛他，給他更好的生活和未來，似乎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事。
秦陌喝了酒，反應就慢，楞了半會才反應過來：“你幹嘛親我？”
龍一的聲音裏還有殘存的笑意，聽在耳朵裏低沉但也溫和：“爸爸喜歡你。”
秦陌摸了摸被同樣溫和柔軟的嘴脣輕貼過的眉心，又擡手揉了揉與那低沉溫和的聲音貼的很近的耳朵，心跳莫名的快了幾拍。被酒精暈染的白中透粉的面頰更顯粉了些，耳朵直接紅了，但在昏暗的車廂裏沒能被發現，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那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