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贗品 >第 51 章 part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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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將明未明,輪值的守衛打開大門,三輛車緩緩開了寂靜的莊園,龍一乘坐的那輛黑色商務車直接開到了大屋門前。

    龍一輕託着摘掉固定帶也還是不太靈便的右臂下了車,曹管家像是一直沒睡,早早等在大屋門前,將龍一迎了進去。

    龍一叫他去休息,自己上了樓,進門看到頂燈臺燈都開着,秦陌像個獨自被留在家裏害怕牀下鑽出鬼怪的小孩似的,蜷在飄窗下用靠枕和毯子絮成的小窩裏睡着了。

    這副情景反而比秦陌反覆叨唸“我擔心你啊”來的令人動容,饒是心腸冷硬的龍一也不禁心頭一軟,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秦陌睡的不實,龍一剛走到飄窗前,他就猛地睜開了眼睛,把龍一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確定他再沒添一條小口子,這才放鬆下來,挪蹭着在自己絮的很舒適的小窩裏換了個姿勢,嘟噥道:“剛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龍一把一個快被擠下地的抱枕拿起來,順勢坐在了那裏,板着一張情緒寡淡的臉逗小孩:“不是特地在等爸爸嗎?”

    秦陌睜開一隻眼睛看看他,敷衍道:“喵~歡迎回家。”

    龍一用那隻靈便的手拍了拍毯子下微蜷着的貓崽子:“回牀上睡,免得着了涼又折騰人。”

    “誰叫你趕我去餵羊的?你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沒背地裏罵你活該已經是頂孝順的表現了,你有什麼好抱怨的?”半睜着眼犟嘴的秦陌預判成功,及時從毯子伸出一隻手,捉住了疊起來要賞他個腦瓜崩的手指。

    “你沒罵?”龍一要笑不笑的問他。

    “我罵了我會告訴你嗎?”

    龍一失笑,雖然只是微微翹了下脣角,比曇花一現還快,但還是被敏銳的貓崽子發現了,用一根細白的小爪子戳了戳他的嘴角:“心情這麼好,你把許老頭給訛了吧?”

    龍一把他接到身邊教養,他也自然而然的越來越親近這個亦父亦兄的“養父”,瞭解越來越也深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訛詐和索賠是有本質區別的。”聽的出龍一的確心情不錯,不然不會用他精貴的口舌說這些比閒聊還沒意義的廢話。

    “當然,合法合理的叫索賠,非法無理的叫訛詐。”秦陌欠起身笑眯眯的問,“所以你訛了多少回來?”

    龍一神情淡漠的看着他,那張無甚情緒的臉彷彿在說:這也是你該問的?

    秦陌撇了撇嘴角,躺回自己的小窩裏,拉上毯子:“不說拉倒,我還不稀罕知道呢。走開,不要打擾我補覺。”

    對爸爸不敬的後果是,被爸爸一隻手拖出小窩,拎進浴室,伺候爸爸寬衣沐浴,幫爸爸吹頭髮,換睡衣。等到可以去補覺的時候,秦陌已經不困了,然後又被爸爸塞進被子裏好好休息,趕緊好起來,再這痛那癢的折騰人就不帶他回家了。

    “可……可是……哎呀,你先鬆手。”秦陌掙扎着推開壓着他好好休息的手,“可我餓啊,你沒聽到我的肚子在叫嗎?它說它餓的睡不着。”

    “剛幾點你就餓了?”

    “你忘了我被該死的苜蓿折騰的兩天沒好好喫東西了嗎?”秦陌用控訴的小眼神看着他。

    “你不也折騰了老子兩天?”

    “好吧,權當咱們扯平了。”秦陌隔着被子拍拍自己乾癟的肚子,“但你不能忽略我還在長身體,古語都說了,半大小子喫窮老子,你一個既當爹又當媽的單親爸爸,怎麼能連這個都不知道?”

    喜怒不形於色的老子被小子所謂的“古語”和“既當爹又當媽的單親爸爸”頭銜逗的哭笑不得,手掌罩住他頭毛亂翹的腦袋揉了揉:“還好,老子會訛詐,訛來的錢足夠養活你。”

    秦陌推開他的手爬起來,順着頭毛哼哼:“我就知道你沒少叫許老頭出血,你這奸商不帶喫虧的……看我幹嘛?我沒說你是目無法紀的黑幫分子,這輩子都洗不白,已經很給爸爸您面子了。”

    龍一心平氣和的說:“爸爸看你是不是要被慣成逆子了。”

    秦陌看看爸爸的大巴掌,瞬時變身大孝子,笑容可掬的問:“爸爸,您要不要一起喫點再睡?”

    因爲太早了,廚娘傭人都還沒起來,秦陌便擼起袖子進了廚房。雖然因爲太久沒做家事,費了點工夫和原材料才把兩人份的早餐準備出來,但勝在工夫和原材料沒白費。二十分鐘後,將火候正好的單面烤吐司,熱牛奶,連廚娘都挑不出毛病的太陽蛋和煎培根端上樓,佐上乖順的笑容,成功把考慮要不要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龍爸爸哄得打消了這一打算。

    把該討的討來,許家咬牙認了栽,勤奮的可以評選十大傑出青年的龍總就銷假復工了。恰逢龍一生日,就在東虹旗下的酒店辦了個小酒會。那些公司高層和合作夥伴這才獲悉龍總忙到身體欠恙修養了十餘日,圍着致辭下來龍一關心問候。

    夏夜因爲那時體弱多病,年紀也小,鮮少參加這種活動,秦陌也就不必時時跟在龍一身邊交際應酬。和幾個叔伯輩的大佬打過招呼,就尋了個清淨的位置和小濤打遊戲去了,悠閒的像個隨父母出席酒會的小朋友。

    兩局下來,秦陌小朋友就被專攻坑隊友的小濤氣得玩不下去了,忍耐着摔了通訊器捶他一頓的衝動道:“去看看唐連在忙嘛,沒事叫他過來替你。”

    小濤委屈的腹誹着“都說不玩了,你非拉我玩,輸了又怪我……”應是,連忙起身搬救兵去了。

    等待救兵的間隙,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人在秦陌旁邊坐了下來。

    秦陌睨他一眼,對方朝他友善一笑,伸出手道:“牧方晨,幸會。”

    秦陌放下通訊器,順勢倚在了另一邊扶手上,與對方拉開了距離:“不巧,我對這個姓氏沒好感,我們還是別認識的好。”

    牧方晨瞥了眼闊步過來的吳心,從善如流的頷首一笑:“打擾了。”

    唐連被搬來做救兵,秦陌已經沒心情玩了。打發走唐連,他心不在焉的喝着小濤拿給他的那杯甜酒,半晌回過神來,發現不遠處的晟卓饒有興味的看着他,不禁翻了個白眼。

    晟卓不以爲忤,走上前笑微微的問:“要我陪您出去透透氣嗎?”

    秦陌坐在那裏沒動,只擡眸看着他反問:“你能陪我去縱火嗎?”

    他說這話的神態語氣像極了夏夜,漫不經心,輕描淡寫,讓人喫不准他是開玩笑的還是真有這樣的打算。

    晟卓笑着搖頭,眉宇間又流露出幾許遺憾:“我很樂意,但我不想因此被老闆宰了。”

    秦陌瞥了眼與人寒暄的龍一,起身道:“那就陪我出去透氣吧。”

    晟卓和吳心跟在他身後穿過觥籌交錯的宴會廳,乘電梯去了頂樓。晟卓在燈火璀璨的空中花園尋了個方便說話的幽靜角落,吳心沒再上前。

    秦陌脫掉束手束腳的小禮服,隨手搭在椅背上,坐下來扯了扯襯衫領口,覺得還是不舒服,乾脆連嵌着寶石的復古領花都摘了,這才舒了口氣。

    晟卓問他喝點什麼,他想也不想的說:“牛奶加糖。”

    晟卓一笑,叫服務生送了支紅酒上來。

    秦陌說着“我酒量很差,喝多了容易害你被宰了”接過晟卓親手倒的酒,喝掉一整杯才蹙眉評價了一句:“不好喝。”

    晟卓在工作,不能喝酒,便服務起了昔日的學生,又爲他倒上一杯,道:“這不是甜牛奶,要觀其色,聞其香,品其味。”

    秦陌拿起那杯酒,沒忙着喝,迷惑的看着他。

    晟卓搖了搖頭,用教導的口吻道:“不是這樣,如果你想弄清一個人在想什麼,想幹什麼,不能只用看的。”

    秦陌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誠心請教:“老師,你是人嗎?我不是在罵你,我只是覺得你很多時候都不像人類。”

    晟卓被請教笑了:“老師當然是人,只不過老師去過地獄。”

    “地獄嗎?”秦陌想起那樣體面的牧方晨,還有牧家那把人當牲畜售賣的拍賣場,陰沉而諷刺的笑了下,“我也去過。”

    晟卓饒有興味的“哦?”了一聲,問他:“你去的第幾層?”

    秦陌一時無言以答,只能把問題拋回去:“你去的第幾層?”

    晟卓回想似的靜了半會才緩聲回答:“應該是每一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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