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捂着肚子罵他：“你是禿鷲嗎？少他媽打我內臟的主意！”
晟卓聳聳肩膀：“那我去喫飯了。”
歐文用另一隻手拉住他，嘶着氣道：“脾臟破裂會死人吧？老闆那一腳有上百公斤力了，要不你陪我去醫院檢查一下。”
晟卓：“不去，我還沒喫晚飯。”
歐文：“你他媽少喫一頓會死嗎？”
晟卓：“不會，可你死不死關我什麼事？”
歐文：“你個沒人性的傢伙！媽的！我自己去！”
晟卓絲毫負罪感也無的撇下他往裏走，見老闆仍站在門廊下，那個背影猶如渾身散發着黑色物質的撒旦，當即改了主意。他快步折回來，把歐文囫圇推上車，將車裏的東西搬下來放在臺階下，留下一句“龍少，歐文受傷了，我陪他去醫院。”就匆匆開車走了——避免被遷怒最好的方式就是遠離暴風圈，確定老闆不會再用上百公斤力的爆踹橫掃無辜再回來。
夏夜料定了他哥會返回來，提前把門鎖了，叫小濤搬了把椅子過來，四平八穩的坐在玄關下，也不同仇敵愾的大呼小叫，就那麼隔着一道門慢條斯理的對他哥說：“他那身體細心調理着都怕出岔子，你還打他，你是覺得自己不下狠手就跟我們平時鬧着玩一樣不疼不癢嗎？再說你憑什麼打他？他做了什麼出格的事嗎？他看到那些被欺負的同學，就想起自己被欺負的時候了，想着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很難理解嗎？他不是優等生，但哪科成績都過的去，真要參加高考，考個二本說不定還有富裕。你不讓他談戀愛，他聽沒聽你的？可你連他交朋友都要干涉。是因爲我逃到國外去了，你就把那些病態的控制慾都集中放在他身上了嗎？哥，我說正經的，你去找個醫生看看吧，就當是爲我們好，那纔是真正的爲我們好。”
夏影捱揍這事本來就是爹說爹有理，兒說兒有理，你要拿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說事，還有另一個爹給幺兒撐腰。龍一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是一心爲兒子着想，卻裏外不是人。
他們父子四人起齟齬，旁人也不敢插嘴，能躲的都躲了，就軒耀一個躲了不是不躲更不是的在樓上陪着夏影，以防龍一被激怒了再發一輪火，連弟弟帶兒子一起揍。
夏影屁股都被打腫了，夏夜回來問他怎麼了，又把他滿肚子委屈給勾上來了，這會還沒回過勁兒來呢，抽抽噎噎的跟軒耀叨咕：“有他這樣的嗎？要麼幾個月不回來，電話都不打一個，回來就揍我。”
軒耀心裏明鏡似的，但他不能說你不激的他不揍你不行，他頂多雷聲大雨點小的嚇唬嚇唬你，要劈也是劈我們，就在那默不作聲的聽着。
夏影知道他嘴嚴，不像歐文似的嘴又碎又毒，便把軒隊當樹洞了，自顧自的訴說自己那肚子委屈：“我早就知道他憋着氣呢，不打我一頓這口氣順不下去。他不就是怪我沒跟他商量，就把畢業出國的事定了嘛。我圖什麼呀？還不是怕他夾在中間爲難。我給他省心省事，他當我翅膀硬了，不用他使喚了，就拍拍翅膀飛了。我是那麼沒良心的人嗎？真要那麼沒良心，我管他爲不爲難，我連帝都都不回，就在家裏賴着，喫他的喝他的，閒了我還氣着他玩。”
你說這孩子欠揍吧，他也挺懂事挺貼心，你說他貼心懂事吧，他也是真欠揍。軒耀暗自想，還好，萬幸，這個又懂事又欠揍的活冤孽不是我兒子，不然我也得一邊不捨得一邊揍他。
夏夜把該說的說完了纔開門放他哥進來，看臺階下放着兩個大食盒，揚聲喚不知躲到哪裏去的小濤把東西提進來，同時緊走幾步去攔他哥：“他還沒委屈完，你也消消氣，先喫點東西再上去。”
夏夜也是膽大包天，竟然把活閻王拉住了，等人擺飯的間隙，親手給他倒了杯茶，好聲道：“好了，順順氣，再把你氣個好歹的。”
龍一許是氣糊塗了，拿着弟弟塞進他手裏的茶杯，冷着一張氣到發青的臉甩過去一句：“別給我輸氧，死了安生！”
夏夜楞了下，估計是夏影捱揍的時候又拿拔他氧氣管威脅他來着，想笑又怕真的把他哥氣進醫院，便忍了下來，坐下來跟他商量：“要不過完年讓他跟我走吧，早晚要過去，早幾個月也沒什麼差別。”
“他的主意？”龍一咚地放下了那杯茶，小崽子，還真不認爹了？
夏夜怕他一怒之下再把夏影拎起來揍一頓，忙道：“我的主意，還沒跟他說呢。”
龍一臉色稍霽，但給人感覺還是很危險。
人家關心則亂頂多失了分寸，你這一亂就要傷人害命，誰跟你亂的起啊？夏夜這樣想着，越發堅定了帶夏影一起走的想法，面上分毫不顯，語氣和緩的遊說：“他要是願意，你也同意了吧。爸爸的態度在那擺着，他既不指望影成器，也不給他壓力，只當養了個小女兒，以後給他找個合適的人家，辦一場風光大嫁，爲父的責任就算盡到了，也不算虧待他。”
三爺的確喜歡夏影，但那份喜歡不同於對龍一的器重，更不同於對夏夜的血濃於水，說穿了不過是一點移情作用加上三分投緣，而他給予夏影的寬容放任之下是不期望。三爺這般態度，心思也就不難揣摩，無非是夏家已經有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養子了，再多一個只怕不是錦上添花，而是養虎爲患。夏影學習散漫，不求上進，在學校裏逃課打架搞些亂七八糟但無傷大體的事出來，也不無迎合三爺心意變相安三爺的心之意。
龍一則想爲夏影爭得一席之地，待他學成歸來，將自己手裏那些從開始經營就乾淨清白的生意交給他打理。這樣即使夏影脫離不了夏家，也不至於事事依附於人，受制於人，一個男孩日後還要被嫁出去聯姻。
夏夜見他雖沒答應但也沒馬上反對，便知道這事有門，繼續遊說：“他出國的事已成定局，你左右留不住他，不如早點送他過去，到了那邊，他起碼不用再故意胡混安誰的心了。你也不用擔心他沒了管束更加肆無忌憚，他住哪裏，念哪所學校，都聽你的，你再多派幾個伴讀跟着，一通電話過去，他幾點上牀睡覺都要聽你的。”
龍一一言不發的看着他。
“別這麼看我，我是太子，不是佞臣。”夏夜笑着說，“況且，你是好爸爸，我是好哥哥，咱們在這方面立場並不衝突。”
“好哥哥？帶着他胡作非爲的好哥哥？”
夏夜也不生氣，笑着搖搖頭：“不能這麼說，我只是不是你這種好哥哥而已，不過我會在原則問題上儘量向你看齊。怎麼樣？信我一次？”
“我相信你現在說的是實話。”
“但你不相信我能做到。”夏夜聳聳肩膀，漫不經心道，“信不信由你吧。我只能說，設身處地，爲人着想，這些你希望我學會的東西，我學會了。”
龍一微怔，回想夏夜這幾年的變化，還有他剛纔爲夏影說的那席話，忽然意識到，他不用再因爲不願接受而堅稱小夜看到父親殺人無動於衷只是被嚇呆了，而非患有什麼情感缺失症。
“從你留學回來我就樂此不疲的跟你對着幹，難得做件不辜負你期望的事。”夏夜站起身，拍了拍哥哥的肩膀，“欣慰一下吧，這樣的機會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