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影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蹙眉瞪過去:“看什麼看?再看給錢!”
龍一垂眸看着他伸來的手,他把敷料貼撕掉了,從錯綜的傷疤和縫針的痕跡就能看出這孩子多怕自己被自白劑撬開嘴。可如果他不知道夏夜在哪,那他要隱瞞什麼呢?兩人如何聯繫?
夏影收回手,摩挲着掌心的疤突發奇想:“我在這紋個東西吧,這次紋什麼呢?”
龍一臉色一沉:“什麼也不許紋。”
夏影充耳不聞,讓安德烈搜索掌心刺青打在投影牆上。
安德烈在搜索相關網圖的同時道:“少爺,掌心刺青難上色,易褪色,而且掌心敏感,刺的時候痛感會比……”
夏影不耐煩的打斷它:“又不扎你,你囉嗦什麼,快打出來。”
龍一道:“安德烈,休眠。”
AI管家的呼吸燈一閃,隨即熄滅。
夏影瞪他一眼,捧起涼了的煮紅酒一氣喝乾,捏着碗底的水果塊喫,入口又酸又澀,扭頭就給吐地上了。
龍一揉了揉總想往一處皺的眉心,看了眼牆上的掛鐘,道:“太晚了,去睡吧。”
“你困你去睡,我又沒攔着你。”夏影又自己盛了一大碗酒,兩手捧着吸溜的特別響,存心膈應他。
龍一怕他喝多了難受,到底還是幫他這鍋紅酒大雜燴給喝了。
夏影終於有點犯困了,但還不肯乖乖去睡覺,跑到貓爬架下喊耳朵:“下來,給小爺侍寢。”
耳朵縮在裏面裝死,越喊越不動。
夏影嗨呀一聲,擼起袖子就要往上爬,也不想想貓爬架禁得住他這隻一百多斤的大狸貓麼。
龍一不待他踩實就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把他往肩上一扔,扛貨似的扛走了。
夏影踢踢踹踹的掙扎:“放開我,非禮啊,耍流氓了,安德烈快報警,把這個老流氓抓走……”
安德烈休眠了,要龍一的指令才能喚醒。
夏影到底也沒掙脫,被孔武有力的老流氓扛進房間,卸在牀上,給了他兩個選擇,一是老實睡覺,二是挨頓揍再睡。
夏影已經踹出去的腳頓在了半空,然後將拖鞋踢掉,咕噥着:“好漢不喫眼前虧,你等我修煉成大妖的,分分鐘滅了你!”兩手撐着往牀裏挪,啪嚓一下把拼了三天的拼圖按翻了,他扭頭看着拼圖楞了兩秒,瘋了,“啊啊啊啊我的克勞德!!”
龍一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想不起在哪聽過了。不過沒關係,鬧着讓他賠的夏影很快就幫他回想起了,克勞德就是那頭會魔法的黑毛驢。它能不能把人變成豆子喫掉不得而知,但拼起來能把人逼瘋是真的。
凌晨兩點多,馬上就要三點了,龍一一邊覺得自己已經瘋了,一邊幫抽抽噎噎的夏影拼拼圖。被杜鄴拷問硬氣的像個死士的影少,竟然因爲拼圖被自己不小心按翻氣哭了,你敢想?敢不敢想他都哭了。龍一能怎麼辦?揍他一頓讓他哭個夠?那他就不哭了,翻天覆地給你看。
以往夏影喝了酒鬧一會就睡了,今天卻沒有,他擺着張討債臉盯着龍一拼了三個小時,天都亮了,他還不讓龍一去睡覺。一千片的拼圖,就算一刻不停也要拼上十多個小時,他讓龍一拼完,不然就跟他沒完。
龍一已經放棄控制總想皺到一起的眉毛了,揉着發僵的脖子道:“今天就到這吧,你再借酒撒風,爸爸就要忍不住了。”
夏影對這個話題特別敏感,頓時豎起了滿身尖刺:“你不是我爸!我爸死了,白包我都收了!”
龍一指了指牀上的拼圖:“拿開,爸爸復活給你看。”
夏影是借酒撒風,不是喝傻了,哪能傻乎乎的拿開拼圖騰出場子捱揍?
“好,爸爸來拿。”龍一說着站了起來,夏影見勢不妙,擰身要下牀,龍一一把扣住了他的腳踝,“別亂動,把你的驢踢翻了,你就自己拼吧。”
夏影頓了下,在那短暫的停頓裏想,捱揍還是保驢?爲什麼要保它?既不是我生的也不是我拼的,去你的吧!下一秒踢翻了拼圖盤。
龍一多少可以體會到他自己摁翻拼圖被氣哭的心情了,因爲是自己費心費力拼起來的,所以格外痛惜,換成別人拼的,翻了就翻了,拼圖而已。
夏影到底也沒跑了,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的拆了兩三招,便被複活給他看的爸爸按在了腿上。
龍一一手按着他,一手作勢打他屁股,問他:“你爸死了?”
夏影咬牙道:“死了!”
龍一沒有打下去,他捨不得,而且他沒有資格責怪夏影。
“我沒有爸爸!”夏影卻爆發了,“我是個野孩子,我生下來就沒人要,我拿命求都求不來,我不要了,我他媽不要了!”
龍一把紅着兩眼掙扎吼罵的夏影抱在懷裏,聲音也有些暗啞:“對不起寶貝,是爸爸不好,爸爸沒保護好你,對不起……”
他知道說這些無濟於事,可他還能說些什麼呢?他只能爲沒有保護好這個他其實很捨不得的孩子,愧疚而心疼的道歉。
“我不稀罕!混蛋!你們這些該死的混蛋!”夏影抓住他的衣襟,狠狠地咬在他肩膀上,額上青筋浮現,恨不能將自己生來遭受的不幸不公,欺壓屈辱,全部發泄出來。
爲什麼他生下來就被扔掉?
爲什麼他被收養也遇不到負責一點的養父母?
爲什麼他連不堪欺壓打罵逃走都不肯給他一條生路?
爲什麼他豁上性命都換不來一個全心全意待他的人?
這世道,這人生,這些遺棄他捨棄他的人,是有多看不得他好好活下去?
是不是隻有他死了,這些才能過去?是不是隻有他死了,這糟爛的人生才能結束?
他受夠了!他真的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