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贗品 >第 161 章 part 161
    鬱公過世前便欽定了由季子鬱喬接替掌舵之位,但這位黑~道教父過世前臥病在牀的一年裏,鬱家嫡出的四子與外室所生的庶子拉幫結夥,分流分派,從暗鬥到明爭,東虹內外腥風血雨,不知牽連了多少人。

    鬱公過世之際,鬱喬正值孕期,懷的又是一對雙生子,受不得操勞,幫中事務只能由丈夫暫代。直到一對雙生子出生,這場奪嫡之戰才堪堪塵埃落定。鬱家長子慘遭滅門,只有年僅九歲的次子被鬱湛的親信救走,僥倖逃過一劫。最有能力與鬱喬一派分庭抗禮的庶子鬱戎不知所蹤,此前擁護他的幾位長老交權的交權,潛逃的潛逃,被肅黜的一個不剩。

    鬱喬沒有回到幫中執掌事務,據說這位能力、手腕、領袖才智比alpha還要厲害的omega繼承人在分娩中傷了身體,產後又因小兒子不幸夭折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外界對這一說法衆說紛紜,有人感慨omega終究不適合執掌大權,也有人猜測是其夫不願交權,伉儷情深終是敵不過權利的離間。

    夏夜滿月的當晚,賓客散盡後,夏家傳出了槍聲,相傳是鬱喬情緒失控,舉槍自裁卻誤傷了奪槍阻止他的枕邊人,所幸沒有性命之憂。時隔不久夏家又失了火,有人說是鬱喬蓄意縱火,若非管家發現及時,他或許會連襁褓中的長子一起活活燒死,也有人說失火的北院只有鬱喬一個,夏夜一直由奶孃餵養,鬱喬根本接觸不到他拼死生下的孩子。

    起火那晚是小年夜,馬上就要過年了,卻因爲夏夜滿月那晚的事一點歡聲也無,入夜更是靜謐的有些死寂。

    除去貼身照顧鬱喬的傭人和護工之外,其他人都不被允許踏足北院,聽到傭人喊失火,龍一才從自己住的跨院跑出來,跟着趕去救火的傭人跑進了北院,看到映出火光的是二樓東側的臥室。

    護院傭人忙着救火之際,此前才受過槍傷的三爺用一隻手將鬱喬拖了出來。再之後龍一就被一名護院推出了院子,呼喊着太危險了,不要進來,掉頭衝回去救火。

    所幸發現及時,火勢沒有蔓延開便被撲滅了,只是北院暫時不能住了。鬱喬與貼身照顧他的傭人搬進了後院,龍一再去看他,被傭人擋在門外,說是夫人要靜養,三爺不許任何人打擾。

    一向規矩懂事的龍一執意要進去看一看鬱喬,許是聽到了他和傭人的爭執聲,另一名傭人從屋子裏出來,將他帶了進去。

    爲夏夜和夏月加建的雙耳後罩房當時完工不久,傢俱擺設還沒購置齊全,中廳顯得空蕩又冷清。鬱喬並沒有傳言中的那麼焦躁癲狂,他就靜靜的坐在廳裏插花,雙手素白如玉,十指纖長而靈巧,不時擡手扶一下披肩上鑲嵌的豐厚毛領。

    這位由鬱公欽定的新任家主不過二十出頭,風華正茂,俊美無儔,眉目間流露出一點悲傷之色便叫人無措不忍,彎眸一笑便是滄海雲間最是明麗美好的一抹芳華,懷孕生產也沒讓他臃腫走樣。

    龍一注意到他坐的不是椅子,儘管寬大的披肩擋住了扶手,鬱喬腿上還搭了一條小毛毯,龍一還是一眼注意到了他坐的是輪椅。

    龍一問起,鬱喬輕描淡寫的說失火那晚摔的,沒有大礙,只是坐輪椅進出方便些。但直至年後被送去海賽納特修養,鬱喬仍然坐着輪椅。

    三爺手臂上的槍傷也沒完全痊癒,但還是親手將輪椅上的妻子抱進了車裏。去機場送行的時候,龍一和隨行的醫生坐的同一輛車,許是對他這個十來歲的孩子不設防,他問起鬱喬的傷恢復的如何,醫生便告訴他了,告訴他,他喬叔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

    那也是龍一最後一次見到鬱喬,同年十一月,海賽納特傳來噩耗,鬱喬過世了。他的死因依舊是個謎,有人說他抑鬱而終;也有人說這個年輕俊秀的天之驕子終究還是在烈火裏殞滅了;最爲難聽的一種說法是,三爺爲了把控東虹不惜殺妻滅子,他們的小兒子根本不是先天不足夭折的,而是一出生就被鬱戎安插在醫院裏的人偷偷抱走,用以要挾鬱喬讓權,三爺不肯,這才害得小兒子未足月便慘遭殺手。三爺的迴應是把那些道聽途說的人都殺了,至此便是鬱喬那兩位親兄長也不敢再提及半句。

    時隔二十年,本該天人永隔的夫妻二人再相見,卻不是在幽冥之地,不捨轉世輪迴的一縷亡魂等到了另一縷亡魂,而是在他們的家中,一個披了件睡袍樣式的吸菸服下樓來,一個由管家引着不疾不徐的走進門來。

    管家送到門邊便退了下去,鬱喬跨過門檻,對丈夫露出個笑容:“三哥,別來無恙?”

    已過不惑之年的鬱喬還是那樣俊秀溫雅,只有三爺知道,他這個髮妻有多狠,那是比他還要有過之無不及的狠絕,他唯一的弱點就是他們的孩子,但也正是因爲這份融入血脈的愛讓他三度對自己痛下殺手。

    “坐吧,回家來這麼客套做什麼?”三爺說着坐了下來。

    鬱喬也不反駁他這種親近的說法,施施然落座,掃了一眼懸掛在廳裏的婚照,又去看座上的人,眼裏盈着笑:“不比不覺得,這一比就顯出我們老了。”

    三爺這般心有千慮卻絲毫不露的人物,面對鬱喬竟然給人一種不過爾爾的感覺,三爺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好笑似的搖了搖頭:“老了也鬥不過你。”

    鬱喬擡了擡眉,循着他的視線瞥了眼自己的腿:“爲了讓你放鬆警惕收買了醫生而已,你不是也懷疑過嗎?”

    他說的這樣雲淡風輕,好像收買一旦敗露就會有性命之憂的醫生,明明雙腿健全卻坐了近一年輪椅,是件多麼輕鬆容易的事。

    三爺失笑,眉宇間卻平添了一點無奈之色:“我懷疑的太多了,懷疑你裝病,懷疑你詐死,懷疑火場裏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是你哪個堂親,懷疑到最後都不想去證實了。”說着斂起笑,定定看着三度對他痛下殺手的鬱喬,給人的感覺竟是賞識與眷愛,“我想,我的小喬這樣聰明,慮事這樣周全,也許如他所願是最好的。”

    鬱喬倒是承了謬讚一般,搖了搖頭:“別這樣說,當年我也有賭的成分。我想的是,你死了,我的月兒也活不過來了,不如我死,把東虹留給你,我賭你能帶它走的更遠。你做到了,我賭對了。”

    “而且即使哪天小夜知道了這些事,他恨的也是我,不是你。”三爺嘆了口氣,“我都懷疑你當年嫁給我,就是爲了讓我給你鬱家當牛做馬。”

    “是有這個打算。”鬱喬坦然承認,“我知道你爲什麼而來,父親也提醒過當心養虎爲患,是我高估了自己,結果害的我兒慘死。”許是過去太久了,鬱喬說起這些會叫人懊恨一生的往事,竟然平靜的一聲嘆息也無,只是眼神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你這罪人,殺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你長長久久的活着,享盡了坐擁權勢的滋味,也替月兒受盡這人世的險惡和孤獨。”

    “這次你恐怕不能如願了。”

    鬱喬沒說話,只淡淡看着他。

    “詐死二十年,還是爲了孩子回來了。小喬,不是三哥要捏你軟肋,是你自己要爲孩子在所不惜。不如你試試再殺我一次,這次若是成功了……”三爺擡了擡手,“這一切我如數奉還,死後若是能見到月兒,枉爲人父的我下跪悔過,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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