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賀喜送達時,夏夜正在發起牀氣,沒聽到消息提醒聲,臭着一張臉下了車,嘴裏也沒個好腔調:“都什麼年代了?還回門,真當嫁女兒啊?嫁女兒我也不這麼折騰我閨女,等鬧鬧結婚的時候,這些老規矩一律全免,我閨女怎麼開心怎麼來,嫌累我們連婚禮都不辦了,去旅行結婚。”
容澤把回門禮交給出來迎他們的管家,回身去抱女兒,低聲哄他:“只是一起喫頓飯而已,喫完咱們就回去,再也不折騰了。乖,別嘟着嘴了,笑一笑,我們家小夜一笑天都晴了。”
夏夜臉更臭了,瞪着他道:“不許學我弟說話!”
知道他還在爲弟弟缺席他的婚禮難受着,自己心裏憋屈,替弟弟委屈,容澤一徑順着他說,比哄女兒還好脾氣有耐心。
進了屋子夏夜也沒個笑模樣,容澤給三爺敬茶他還在旁邊翻白眼,知道的是他來回門,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回來找事,想把他爹氣進醫院住兩天。
三爺嫌糟心,都不看他,問容澤:“怎麼沒和你爸一起過來?”
夏夜這才牽起個笑,卻是皮笑肉不笑:“我回門,又不是我媽回門,他來幹什麼?陪咱們演闔家歡樂嗎?他沒那閒工夫。”
三爺沉了臉。
容澤忙道:“爸說有時間會過來。”
夏夜悠悠道:“他沒時間,只是約他喝早茶的人就能從這排到大門口,你們預約了嗎?遞帖子了嗎?約了也後面排着去。”
三爺的臉色更難看了,眉都皺了起來。
龍一也不說句話緩和緩和氣氛,若無其事的逗弄着坐在他腿上的小侄女。
夏夜氣不順着,看他哥也沒有多順眼,在桌子底下踢了容澤一下,讓他把女兒抱回來。
容澤夾在他們爺仨中間爲難的不行,女兒還跟着添亂,竟然縮着小手不給他抱。
夏夜沒好氣道:“鬧鬧,你給我回來!”
小丫頭置若罔聞,用嫩乎乎的手指頭摳弄龍一的袖釦,摳兩下再仰頭看看龍一。
夏夜也糟心了,他懷疑他們的寶貝女兒是隻小顏狗,認不認生要看那生人長什麼樣子,長的符合她的審美順她的眼,她不僅不認生,還主動伸手討抱,就跟他那時候倒追容叔叔一樣。
鬱喬過來的時候,屋子裏的父子倆各陰着一張臉,容澤坐立難安的夾在中間,還不敢走開,怕他們父子倆吵起來。龍一則抱着侄女在院子裏看金魚,與其說他出來躲清靜,不如說是置身事外。
可惜連鬱喬都不知道影走的時候懷了龍一的孩子,龍一在這裏哄侄女的時候,他的孩子卻因爲影定居索沃尼不到三年,又是非婚生子,連落戶都成問題。
當然,這怪不得龍一,是影唯恐孩子攪進這些尋常人沾惹不起的是非恩怨裏,寧可辛苦些獨自撫養孩子長大,也不願龍一知道他有個孩子流落在外。把孩子視爲全部的影只盼兒子長大成人以後能體諒他,不要埋怨他不讓他們父子相認就好。
三爺提起讓鬱喬搬回來住的時候,夏夜騰地站了起來,三爺忍無可忍的斥道:“夏夜,你太不像話了!”
夏夜莫名其妙的收住腳步,反應過來之後牽起個無比欠揍的笑來:“我不反對,反正我媽會一票否決的,我犯不着得罪你,我代表我們一家三口棄權。”
說完就拿着通訊器跑出去了,真的是用跑的,激動的壓不住腳步。他怎麼能不激動呢?在哥哥長達一年的自言自語之後,弟弟終於回了消息!
恭喜太子哥哥大婚,恭喜容叔叔榮升太子妃,要一直一直幸福的在一起啊!
夏夜翻來覆去的看着這行字,看着那張小狸貓轉着圈撒花的動態圖,眼睛越來越紅,手指顫顫的打着字,沒能打出一句完整的回覆,眼前便模糊不清了,眼淚一顆一顆的砸在屏幕上。
容澤走過去,把小毛球抱進懷裏,看到他緊緊握在手裏的通訊器,依稀明白他爲什麼會哭成這樣了,撫着他的背柔聲安慰:“乖,不哭了,是有影的消息了嗎?這是好事啊,哭什麼?”
“我好想他啊,叔叔,你叫他回來好不好?”夏夜哭的像個小孩,嗚咽着把通訊器往容澤手裏塞,“你幫我說,我不會讓他受欺負了,再也不讓他受委屈了,你叫他回來,我真的好想他……”
龍一也跟了出來,但他沒有上前,如同身後的假山般靜佇荷塘前,聽着夏夜嗚嗚咽咽的哭訴聲,竟然有些羨慕他,不單是羨慕他還能和夏影取得聯繫,還羨慕他可以把想念和難過哭訴出來。而他只能在酒後的昏沉裏,打着那組接不通的號碼,在機械的提醒聲裏後知後覺,他失去了什麼。
那是比權勢要難得的多的東西,不在乎他能創造多少價值,不在乎他是龍總還是龍先生,甘願在槍口下將他護在身後,將一顆心小心翼翼寄放在他身上,渴望和他成就一個真正的家,這些明明是他求之不得的東西,他卻自以爲清醒理性的捨棄了,叫他如何不後悔?可後悔有什麼用?
所有人都不明白三爺爲什麼時至今日也不言悔,龍一卻明白,後悔不是挽回的特權,更不會因爲你後悔了就獲得原諒,它只會像怨靈一樣日夜糾纏你,或是將你折磨的不堪一擊,或是摧毀你最後一絲爲人的底線,把你變成比惡鬼還要恐怖的東西,蠱惑你慫恿你去傷害你辜負錯待的人。所以他們不是不後悔,而是不敢後悔,但他們還是被後悔糾纏着磋磨着,時刻準備偷襲你,給你致命一擊,將你徹底打倒。
走吧,別去問,別試圖用任何方式接近他,讓他安安穩穩的過生活,這是你答應他的,別連最後的承諾都淪爲空話。
龍一都要說服自己走開了,小濤抱着哭鬧着找爸爸的鬧鬧找了過來,見她爸還要人抱着哄,小濤爲難的望着龍一,也不敢把孩子硬塞給他。
怨靈趁機鑽了出來,在龍一耳邊蠱惑,只是透過別人確定他過的好不好而已,只要他不知道,就不會打擾他。
龍一伸手接下哭鬧不休的侄女,像是拿到了可以走進水榭的通行證一般,闊步走了過去。
鬧鬧哭的急了,竟然嗚咽着喊了聲爸爸。
夏夜才止住淚,一激動又哭出來了,抓着容澤的手搖晃:“你聽到沒有?鬧鬧叫爸爸了!我女兒會叫爸爸了嗚……”
容澤被妻兒哭的不知該哄哪個好,便接下嗷嗚大哭的女兒交給喜極而泣的妻子,用哄女兒的口吻道:“叫你的,女兒叫的是你。”
鬧鬧炸裂般的哭聲才和緩一些,龍一便問夏夜:“他還好嗎?”
夏夜臉上的淚痕還沒擦乾淨就瞪起了哭的紅彤彤的眼睛:“關你什麼事?你不許去找他!”
怨靈再度鑽了出來,在龍一耳邊慫恿:他們以爲你會傷害他,你不會的,你很清楚,你不會那麼做,你可以試着用不打擾他的方式聯繫他,你能做到的,這不難。
龍一看向容澤隨手放在石桌上的通訊器。
夏夜警惕道:“容澤,把通訊器收起來,別被他搶去!”
容澤還想着又不是幾歲大的孩子,哪至於上手搶弟弟東西,龍一就動手了,但不是搶通訊器,而是把他按在了石桌上,容澤都不是猝不及防,而是全在狀況外,這是幹什麼?
龍一按着容澤問夏夜:“你怎麼聯繫他?”
夏夜都抱着女兒跳起來了,眼見他扳住容澤一根手指,作勢折斷它,又收住了腳,咬牙道:“你隨便,我不要了!”
容澤才大概搞清楚這是個什麼狀況,腦袋又是一懵,不要了?不要老公了嗎??婚都結了,孩子都會叫爸爸了,折騰到現在他這個老公還不及弟弟的一個聯繫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