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日之後,京城趙太守過了幾天平靜日子。這日他正小心喝着自家婆娘叫下人送過來的銀耳羹,吹了吹涼,還沒放進嘴裏就被急急忙忙趕來的小廝打斷了。

    平日裏笑眯眯的趙太守,難得有些不高興了。

    “可有大事?”

    “鳴冤鼓響了!”

    “來者何人?”

    “說是濱州舉人楊青。”

    又是濱州,既是舉人何不狀書上訴?趙太守眉心一跳,隨下人匆匆趕往衙廳,果然門外已經圍了不少人了。

    楊青見太守已來,抱手作揖。他長身玉立,兩袖清風,揹着一個簡單的包裹,雖風塵僕僕神情卻很篤定。

    趙太守和副官對視一眼,收起散漫。

    案上驚堂木一起,楊青不卑不亢的開口:“鄙人……”

    隨着他的聲音結束,三封完整的訴書被恭敬承上,“鄙人三次上述濱州太守無果,只好上京求取公道,望大人明正。”

    趙太守翻了翻,確實如他所說,這批閱的印是蓋了,卻並無任何結果。若是真的貪污賑災糧款,此事非同一般。

    “來人,隨我去戶部。”

    楊青暫住太守府,而遠在濱州花天酒地的陶青還不知道大難臨頭了。

    戶部尚書接過趙太守遞過來的訴紙,鬍子抖了抖,“荒唐!”

    賑災糧款一向是重中之重,這陶青簡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他,他這是棄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啊!”

    趙太守諂笑着點點頭,心裏想着賑災糧款卻有些微妙,五萬?能幹啥哦,若不是這澤王貼了六萬,那濱州的饑民怕是十天都撐不過。

    秦尚書眼珠轉了轉,“此事定要告訴皇上,嚴懲不貸。”他匆匆收拾了朝服,直奔皇帝書房。

    趙太守看着對方似有要事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轉頭吩咐跟來的下人。

    “小朱,你跑一趟澤王府,就說濱州太守貪污一事恐有牽連。”

    見他記好轉身離去,趙太守長舒了一口氣,希望這個人情能賣得出去罷。

    此時尚未到上朝的時間。自上次做了一次王爺的柺杖後,陶苓明顯感覺到王爺更親近了些,有時候便會來她房裏一起喫飯。

    今日早膳剛剛結束,陶苓用沾水的帕子擦了擦嘴,便見洗漱好的王爺直直看着她這邊。

    難道是哪裏沒弄乾淨?陶苓暗暗又擦了一遍,帕子上卻沒有東西了。

    他的眼神着實專注,像是要把什麼東西琢磨透一樣。即使下人收拾中偶爾擋了視線,也要繞過身子繼續看。

    邊上泡着茶水的桃兒抿嘴一笑,聲音雖是壓的極小,陶苓還是聽見了。她臉上微熱,哪怕王爺的眼睛再純淨無暇,也是會讓人誤會的。

    “王爺看我做甚?”

    “不做甚。”

    “不做甚看我做甚?”

    陶苓順嘴回道,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來。

    她今日只帶了個簡單的玉釵,因是早起未施粉黛,一笑如出水芙蓉,剛剛那羞意的微紅,好似花瓣尖上的點綴,嬌俏盎然。

    旬澤一愣,眼中有驚豔一閃而過,繼而像是反應過來一樣,又盛滿了虛僞的溫和。

    “王妃這幾日有些樸素,可是最近京城的流行?”

    這幾日,陶苓的着裝打扮確實是素了些,不說王妃每月裁新布匹做的新衣裳,就是首飾等等也一定要金銀寶玉,交換着打扮。

    誠然這些很美很有王妃的格調,但都建立在錢的基礎上。

    陶苓幽怨的看了眼王爺,若她還是這麼鋪張浪費,不出一月,澤王可能就要成爲史上第一個喫不起飯的王爺了。

    就連府裏的丫鬟小廝每月兩匹的布都縮成了一匹,後院的老爺夫人們明日暗裏鬧了好幾回,若不是各自的小金庫還有剩餘,她這王妃住所的門檻都要給她們踏破嘍。

    她心裏吐槽了一堆,面上還是笑着點了點頭,“皇后姐姐也是如此呢。”

    這話她倒是沒說假,四月清明將至,皇后作爲後宮的女主人,早早素衣節儉的爲大旬先民抄起了佛經,她前幾日被邀着吃了些茶果,整個內殿都清整了不少奢侈寶器。

    旬澤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視線劃過門邊的獨座,前幾日上面還是前朝官窯做的玉瓷瓶,現在卻是普普通通的彩漆花瓶了。

    他前院的東西倒是半點沒剋扣。

    旬澤深深的看了眼陶苓,濃濃的陌生感像荊棘的刺在心裏發癢。

    趁着還有點時間,陶苓正想和他商量一下四月清明時祭祀的名單,就見李梁匆匆從門外進來,附身在王爺耳邊說了什麼。

    她不敢打擾,兩人神色有變,未透露半分,穿着朝服的王爺就起身離開了。

    王爺一向守禮,從不會這樣不告而別,陶苓皺着眉思索了一下劇情,原書以賈凡的視角進行,對王爺的事一筆帶過,此時賈凡沒有她的幫助無法傷害王爺,那就是其他人?

    桃兒和小青對視一眼,不敢打擾來回踱步唸唸有詞的王妃,默契的關上了房門。

    小蕊有心窺探,就這麼被拒之門外,懷裏的書信愈發滾燙。

    賈凡大哥遞給她時,她不小心瞟到幾句,那詞間的心意就是她只懂隻言片語也看的出來,小蕊跺了跺腳,王妃怎麼就是看不見呢。

    旬澤一直走出了後院,看似急促的步伐才停了下來,李梁配合着停下來,扶着王爺的手慢慢走。

    三月末還是花期正盛的時候,有不知規矩的春杏斜伸出來擋了路,旬澤眉間輕蹙,“無人打理?”

    往日王爺可並不在意這些微末小事,李梁一頓,低頭回道:“聽說是王妃覺得這野蠻生長的花枝也別有一番風味,特令府裏的園丁不用理睬。”

    野蠻生長?旬澤看了眼生機盎然的春杏笑了笑,就是不知道怎麼長,又長到哪裏了。

    “王爺可要老奴吩咐一聲?”李梁見狀詢問,這花確實長的不安分,四向抽枝,有些蜿蜒攀扶着白牆,着實破壞美感。

    旬澤擺了擺手,偏頭繞過之時,又向想起來什麼似的,隨意的說了句:“那白牆上的都清理乾淨,其他放着。”

    要開也是要在他王府開,旬澤眼裏一暗,負手而去。

    春杏高枝末梢快要夠到了牆頭,若是任意發展……

    聽出王爺話裏的深意,李梁眼皮一跳。他“哎”了一聲,緊跟其後。

    今日的朝堂明顯氣氛不同,旬澤走進去的那一刻就立馬感受到了各方覷來的目光。

    皇帝面色沉沉的坐於上首,老臣們也緘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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