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空食盒的陶苓笑了笑,這兩天給王爺送飯,和這士兵也算面熟了。
明天就是堂審的日子了,再不找到陶青,這唯一的機會怕是就要溜走了。
陶青已是板上釘釘的犯人,開堂前最忌諱和外人見面。士兵的臉上有幾分猶豫和爲難。
知道他難做,陶苓在他開口拒絕前趕緊先垂眸哽咽了幾句:“這陶青也算我的堂哥,如今要發配到外處去,就算替我的父親見他最後一面罷。”
她虛虛擡眼,見小哥臉上有幾分動容,示意了一下身後的林嬤嬤,聲音更軟:“可否行個方便?”
美人憐憐,荷包鼓鼓,小哥悄悄四處望了望,招了招手。
陶苓眼睛一亮,有戲。
三人順着複雜的地形,拐到了另外一處。
大牢出現了女人家,有把守的人好奇的看了過來。陶苓低頭掩面,所幸士兵小哥算是個人物,輕聲交代了幾番,她們便被放進去了。
比起王爺尚算整潔的牢房,陶青的這間就要髒污許多。門一打開的時候,陶苓眼睜睜看見一隻老鼠飛竄而過,若不是她反應慢,可能就要尖叫出聲了。
“你們是誰?”
坐在地上的陶青打量了一眼突然出現的兩個女人,口氣不算好。他陶青這輩子沒受過這般罪,若不是當初一時鬼迷心竅……
陶青啐了口,對着其中年輕漂亮的惡聲惡氣的說道:“怎麼,官家給我找的小姐?”
他滿臉猥瑣,竟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無所謂。
林嬤嬤狠狠蹙了蹙眉,擋在了自家王妃的前面。
就算這麼多年不見,但是連自己的堂妹都不認得?對着一個陌生女子也能張口就來,陶苓抽了抽額角,果然是如原書中一般的描寫呢。
若是好色如此,希望貪財也是如此。陶苓抿了抿嘴,彷彿沒聽見他剛剛不規矩的話,臉上帶了幾分尋見親人的激動。
“堂哥是你嗎,我是陶苓呀!”
若是她不站的那麼遠,陶青可能看的更清楚。他眯了眯眼,瞅着有些熟悉的面孔,小時候表妹的臉漸漸對上。想到現在所處的場面,一時神情有些尷尬。
時間有限,陶苓也等不了他尷尬完再敘舊。繼續說道:“聽聞堂哥在濱州犯了點錯,你可能不知道,如今父親將我許配了澤王,若是澤王出事,我們娘倆可怎麼活啊!”
她摸着平坦的肚子,面色悽苦。
這番話信息量着實巨大,陶苓悄悄瞟了眼有些愣住的陶青,繼續加大了火力。
“堂哥,王爺怎麼會和你一起貪污糧款呢?若是有,府裏的庫銀我在管,可是一分沒見着啊。”
陶苓滿臉不解,難過的質問着。
他自然是知道沒,陶青避開了她的眼睛。
“若是堂哥明日會審可撇清王爺,我保堂哥後半輩子生活無憂。”
以她王妃的身份,倒也不是空話。只是……
陶青想到入京前宋嶺的叮囑。
“如今貪污之事敗露,若是抖出渝王,自然會被撇的乾乾淨淨。但若是藉此嫁禍給澤王……”
臨分開前,宋嶺看了眼惶惶的陶青,語氣低沉,“發配之地可在渝王手下,大人還不愁好日子過嗎?”
陶青定了主意,臉色一沉,擺明是拒絕交談。陶苓急了,正想多說幾句,就見陶青大聲嚷嚷了幾句。
看守的士兵被招了過來,她只能閉嘴。
當真是一點“親情”都沒有,陶苓捧着“孕肚”瞪了眼無賴的陶青,氣的扭頭就走。
“現在可怎麼辦呀,”陶苓愁眉苦臉的坐上馬車。
琢磨了一個下午,晚上去送飯時,陶苓的臉上還不自覺帶了幾分情緒。她這眉毛都快夾蒼蠅了,明顯到旬澤想裝作看不見都不行。
“王妃最近送飯累了吧,都怪我連累了王妃。”
旬澤垂着頭,聲音聽起來很自責。明明是高大的身量卻委委屈屈坐在這不足一米寬的小牀上,陶苓看他規矩的雙手捧碗,哪裏會捨得說他。
王爺沒貪污這是肯定的,可那假賬本上明擺着的官印又是怎麼回事?陶苓抱着一絲絲希望看向王爺,“王爺,你的官印真的一直在身邊?”
若是有人偷了還尚且能辯一辯,看着一臉迷茫點了點頭的王爺,陶苓嘆了口氣,給他夾了口菜,“罷了,若是真的發配了,臣妾陪您去便是。”
旬澤深深看了眼陶苓,末了一笑,沒有說話。
第二天堂審現場。
雖然信誓旦旦的說和王爺一起走,但站在堂下的陶苓還是緊緊盯着,抱有一絲希望。
倘若陶青良心發現了呢?
有些自欺欺人的想着,陶苓看着堂中百口莫辯的王爺捏緊了絲絹。
做鑑定的師傅帶着洋鏡仔細看了看賬本上的官印,衆目睽睽之下,朝負責此案的趙太守點了點頭。
這便是確認無誤的意思了。
人證物證俱在,陶苓的肩膀一頹。
圍觀的百姓,哪怕聽不詳實內容,卻不妨看懂這意思。當場就破口大罵起來。
“沒良心啊,這可是救百姓的錢!”
“這些貪官就該處死!”
“拿着百姓的錢,卻要着百姓的命啊!”
……
桃兒皺着眉護住王妃,這張家的老婦前兩天才來王府借過銀子,那李家的寡婦包子鋪生意不好也是王妃每天囑咐小青去照顧她生意。
如今卻一個個翻臉不認人了。
罪名成立,明日便要押解出京。
如今證據確鑿,押送旬澤的士兵沒了最後一點客氣。
“澤王,請吧!”
右肩膀一痛,旬澤整個人被迫擰着向前走了一大步。
腿上深深一股刺痛涌上神經,反倒更加清醒了。背後是羣情激憤的百姓,旬澤低下的頭滿臉嘲諷,他回頭看了眼人羣中顯得有些嬌小的人。
擔憂、心疼、焦慮。
在士兵的推搡中,他反反覆覆執拗的確認,直到再也看不見。
牢門的鎖一聲扣起,旬澤低沉的笑聲猶如地上的蛇蜿蜒而上。
真是可愛的表情啊。
剛背過身的士兵一機靈,搓了搓手臂,轉頭低聲咒罵了幾句。
澤王發配滄州一事如風一般傳遍了京城。
“真的?”
旬渝猛地站起,書案上的墨跡抖了三抖,本來就難看的字變得更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