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晚意瞳孔微縮,如果不是助聽器裏的電流聲迴響,她幾乎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

    她轉過身,淡淡地睨着蕭靳寒。

    “你和蘇錦繡的?”

    她可不會認爲蕭靳寒說的拍照對象是她,五年前他尚且不屑一顧,現在又怎麼會突發奇想。

    誰料男人俊眉一挑:“和你。”

    “……”

    客廳寂靜了一秒,緊接着一聲輕笑。

    嗓音沙啞難聽,就像帶着坑窪粗糙的砂紙緩慢地磨着蕭靳寒的心臟,有種澀澀的悶疼。

    男人眉心微攏,薄脣也漸漸抿成一條直線,望向南晚意的目光帶上冷意,連周圍的空氣流動似乎都凝滯住了。

    南晚意將落下的碎髮別在耳後,收攏脣邊的笑意,淡淡道:“抱歉,一時沒忍住。”

    “你覺得好笑?”

    “不好笑嗎?”南晚意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就像在描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以前我喜歡你的時候,提前半年預約才能分到一小時拍婚紗照的時間,結果那天因爲蘇錦繡臨時想看雪,你就帶着她飛到瑞士去度假,最後還是成渝來穿的新郎服。”

    “也幸虧他身形和你差不多,不然我那張合成婚紗照都沒辦法合,現在我不喜歡你了,你倒是有時間拍婚紗照了。”

    她頓了頓,似乎又有些忍不住,微微勾了勾脣。

    南晚意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可蕭靳寒唯一入耳的只有那句,我不喜歡你了。

    他臉色一沉,跨步走到南晚意麪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暗啞的聲音冷的像冰。

    “你的喜歡可真夠長久。”

    南晚意微愣,繼而笑了:“彼此。”

    幾個月前雲市誰不知道蘇錦繡的訂婚宴,現在卻拉着她去拍婚紗照,說起來也挺好笑的。

    蕭靳寒像是看出她的想法,盯着她的目光都沉了幾分,如果他的目光似箭,現在已經把南晚意紮成了窟窿。

    “你和蘇錦繡不同。”

    南晚意微愣,她打量着蕭靳寒那冷若冰霜的臉,眉眼彎彎。

    “的確,她至少得到過你的喜歡,但我從始至終都沒有。”

    她靠在樓梯的扶手上,姿態慵懶,神情淡漠。

    “再這麼聊下去要中午了,不是說去拍婚紗照?”

    蕭靳寒眯眼,這樣的南晚意是他從未見過的,敷衍而又懶散,比之前針鋒相對還令人不悅,至少那時她眼裏還有他,可現在彷彿和他多說一句話都是在浪費時間。

    他捏着南晚意的下顎吻了下去,兇狠而又霸道,直到嘴裏嘗見腥甜的味道,他才放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南晚意麪紅如血,不是羞的,而是氣的。

    她深呼吸一口氣,舌尖滿是痠麻,死死地收攏手指才避免一耳光扇在蕭靳寒那張得意的臉上。

    她沒辦法當是被狗咬了,因爲被狗咬都是辱沒了狗!

    她喝了口水,將嘴裏的血吐乾淨,隨即看向蕭靳寒,方纔那些憤怒好像都被冷水衝淨了,變爲平靜,甚至還有些無所謂。

    “既然親了,可以走了吧。”

    一拳打在棉花上,蕭靳寒才舒服了沒多久的心情又陰沉下來,南晚意卻已經先一步上樓換衣服,徒留他一個人在原地。

    心底那股煩躁又躥了出來,可蕭靳寒卻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只舔了舔被南晚意咬破的嘴脣,面沉如水。

    車子開出別墅,蕭靳寒在旁邊處理了半天公文都沒看進一個字,側目就瞧見南晚意望着窗外飛快倒退的景色發呆。

    別墅的位置地處雲市風景最好的地方,一年四季都是繁花錦簇,連冬天也不見枯枝敗葉,以前南晚意就是這其中最嬌的一朵花,雙眼永遠盛着桃夭豔麗,可如今那裏面卻只剩一片寂寞。

    蕭靳寒突然有些心煩,順手就點了支菸。

    因爲蘇錦繡有哮喘,他戒菸很久,但當灰白的煙霧嗆得南晚意連連咳嗽,連眼尾都帶着些紅,他又找到了那股報復的快感。

    他也不吸,就任由那煙霧鑽進南晚意的呼吸裏,繚繞在她身上,只一聞,就帶着獨屬於他的味道。

    南晚意被嗆的難受,原本她對煙味的反應並沒有這麼大,只是在療養院地下室待久了,聞着刺激性的味道肺就像是被刀刮一樣扯着疼。

    她原本還能忍着,但見蕭靳寒不抽菸,卻只是任由那煙霧在後車廂裏擴散,她心裏的火氣就上來了。

    她一把搶過蕭靳寒的煙,摁滅在垃圾桶裏,下意識張了張嘴,就被殘餘的煙味嗆的咳嗽連連,臉也跟着憋的通紅。

    “一點菸味就能嗆死你?南總什麼時候這麼嬌氣了。”

    南晚意在商界的名聲同她的美麗一樣響徹雲市,凡是南氏集團重要的應酬場合,她作爲總經理就沒有怯場的,有哪次像現在這樣做作。

    南晚意仰靠在後座喘氣,眼前模糊一片,鼻腔也是甜腥的溼意。

    聽着他冷嘲熱諷的話,破天荒地沒有出聲。

    她沒力氣說話,也懶得再說了。

    “啞巴了?剛纔在別墅不是很能說?”

    南晚意緩過氣來,也許人在不舒服的時候就會有些脆弱,她笑着出聲,像在問蕭靳寒,又像是在問自己。

    “蕭靳寒,你是不是特別想我死?”

    男人愣住,腦海裏莫名就回想起那天在手術室外,他滿手是血,而她不知生死的時候,一股顫意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從心底爬上來,帶着未知的恐慌。

    “你要是敢死,我就讓南沐晨生不如死。”

    他冷冷甩下一句話,手卻控制不住地將南晚意攬進懷裏,直到她有些單薄的身體徹底被他籠罩,心裏那股寒意纔像是平息了些。

    南晚意笑了。

    是啊,她不能死,沐晨還活着,在救出沐晨之前,在將南氏親手奪回來交到他手中之前,她絕不能死。

    她將心底的脆弱粉碎,也懶得從他懷裏起身,就這麼無所謂地靠着:“開玩笑的,好不容易纔從鬼門關走一趟,我怎麼捨得死?”

    “最好是這樣。”

    南晚意的目光望向窗外,車已經進了主城區,她咳嗽一聲,嗓音裏帶着被煙燻過的啞意。

    “以前拍婚紗照是我選的地方,這次,也由我選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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