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纏繞在心頭,漸漸收緊,令他陌生又不適。
這個女人不過是復仇路上的犧牲品,當然不必讓養父養母知道這場婚姻的存在。
但現在,看到她靜如死水的眼睛,毫無波動的表情,他竟然有一絲心疼。
“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死寂之下,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沒有。”
或者說,她還能說什麼?
男人菲薄的脣抿成一條直線。
“你是不想說,還是不敢說。”
南晚意覺得有些好笑,反問:“你想我說什麼,是問爲什麼你的父母不認識我,還是問爲什麼他們把我當成了蘇錦繡?”
“娶了一個不愛的女人,不想讓家人知道,人之常情。”
“只知蘇錦繡,不識蕭太太,五年前我就習慣了,五年後也一樣。”
她平靜地陳訴事實,卻讓蕭靳寒的臉越發陰沉。
“不想見南沐晨了?”
南晚意瞳孔一縮,放在被單上的手瞬間收緊,她擡頭瞪着蕭靳寒,嘴脣一開一合。
“你只會用這一招?”
“只要有效。”
感覺到她的怒氣,蕭靳寒憋悶的情緒才稍微舒緩了些,他拍了拍南晚意的臉。
“盡職盡責地扮演好蕭太太的角色,否則你知道後果。”
說完,男人轉身大步離開病房。
直到腳步聲走遠,南晚意才放開緊攥的手,紅通通的掌心清晰可見深刻的指甲印。
混蛋!
*
夕陽西下,蕭靳寒將南晚意從醫院帶回別墅。
陸父一聽見門口動靜,興沖沖地從廚房裏跑出來,手裏還拿着鍋鏟,目光在兩人相攜的手上停留一瞬,帶着笑意。
“小寒和晚晚來了,等一下,菜馬上就好!”
晚晚?
南晚意一愣,緊接着,廚房裏響起陸母着急忙慌的聲音。
“老陸,這火是不是太大了些,湯都撲了!”
陸父臉色一變,立馬轉頭,急匆匆地衝進廚房。
“燙傷了沒有,讓你別摻和非瞎弄,傷到怎麼辦?”
南晚意聽着廚房裏的動靜,聞着空氣中飄着的飯菜香味,似乎將這冷清的別墅都染上煙火氣息,看上去像一個真正的家。
爸媽……
南晚意有些魔怔,似曾相識的場景猝不及防地闖進腦海,眼前的畫面也變的模糊起來。
晚晚,你回來了,看看媽媽新做的菜,你爸都誇死了。
南晚意,友情提醒你,聽說爸今天開會期間進出洗手間十餘次。
臭小子,你爸那是自己喫壞了東西,怪得了誰?晚晚,來,嘗一口,真的很香。
南晚意有些失神,直到男人冰冷的聲音將她凍醒。
“南晚意。”
她這才如夢初醒,側目看去正好對上蕭靳寒警告的眼神。
還沒等她開口,就見陸母瞪蕭靳寒一眼,沒好氣地說。
“媳婦是用來寵的,小姑娘第一次見公婆難免害羞,你瞪他幹什麼。”
“小晚,你不介意媽這麼叫你吧,來,到媽這邊來。”
陸母拉過南晚意,態度親暱。
“您好。”縱使南晚意對這樣的親暱有些不適應,但依舊朝她行了一個長輩禮,然後任由她拉着帶到沙發上。
南晚意很和她的眼緣,成渝陪了他倆一天,也把這樁婚事了結個七七八八,知道南晚意是有錢人家姑娘,卻半點也沒嫌棄靳寒,對他也好,可憐家裏遭了難,年紀輕輕的沒了親人,還傷了身體。
“小晚,媽是粗人,也沒念過幾天書,但媽一見你覺得面善,以後你就把我當成是你媽,如果小寒欺負你,對你不好,儘管告訴我,我收拾他!”
語畢,陸母還握了握拳頭。
南晚意垂眸,心情複雜。
蕭靳寒是人渣沒錯,但他的父母都是好人,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好好的喫完這頓飯。
她收拾起情緒,溫和而善意地點頭:“沒有,他對我很好。”
蕭靳寒瞥見她的笑容,只覺譏諷。
剛纔南晚意眼尾微紅的一瞬,他立刻就知道她想到了什麼。
以前回南家,南氏夫妻也是這樣熱情的樣子,如果不是知道他們善意的面容之下是怎麼樣一副冷血心腸,他還真會被他們騙過去。
有其父必有其女,真是虛僞而又噁心。
談話間,陸父的飯菜也好了,陸向陽也從廚房裏出來,看到兩人夫唱婦隨的模樣,只淡淡地掃了眼,便落回餐桌,平靜的像什麼都沒發生。
桌上都是清淡爽口的菜,全都是按照南晚意的喜好來的。
陸母拿着公筷一個勁地向南晚意碗裏夾菜,南晚意喫的慢,不一會就堆成一座小山。
陸父哭笑不得,一隻手連忙接過陸母手中的公筷,一隻手拉着她坐下,用下巴朝南晚意的飯碗努了努,示意陸母看。
“瞧瞧把人碗裏都堆成什麼樣了。”
陸母瞥了眼自己碗中的那座山,沒好氣地說:“那我的碗堆成什麼樣了?”
陸父老臉一紅,又夾了一塊挑乾淨刺的魚肉到她碗裏。
南晚意輕笑:“爸媽的感情真好。”
陸母耳根微紅,連忙一打陸父的肩膀,頗難爲情:“讓孩子們看笑話。”
她看着眼前的夫妻,就像透過兩人在看自己的父母。
看着看着,眼前漸漸模糊,淚水就這麼不經意地落下。
“小晚,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陸母擔憂的聲音響起,南晚意連忙擦淨眼淚,歉意地回:“抱歉,媽,我眼睛剛恢復,有點不適應。”
“小陽,你趕緊給你大嫂看看,看看是不是眼睛哪裏不舒服,別耽誤了,她現在還懷着孩子,都要小心着點。”
陸向陽臉上強撐的平靜出現一絲皸裂,繼而蔓延至瞳孔,心跳若擂鼓。
她懷孕了?
以她現在的身體情況,怎麼能懷孕?
她的身體根本負擔不了!她會死的……
蕭靳寒也沒想到陸母會突然提這件事,幾乎是下意識地去看南晚意的反應,甚至還帶着自己也說不清的期待。
她很喜歡孩子,他一直知道,如果她知道這個孩子,也許會有丁點的欣喜。
可他失望了,南晚意眼底沒有期待,她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對陸母說:“沒事,媽,你放心。”
接下來的時間,餐桌上的氛圍莫名安靜,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直到飯後,陸母以消食爲由帶着南晚意去花園散步,等陸父把蕭靳寒和陸向陽支開,她纔看向南晚意,表情嚴肅地問。
“小晚,你跟我說實話,靳寒是不是對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