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因爲她半夜突然跑出來這件事多說什麼,邵明月坐在沙發上,不知道要怎麼解釋。
林相思拿着兩杯水,從另一邊走過來,鞋子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趿拉聲音。
走到她面前,遞給她一杯,然後彎腰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依然是個L形。
邵明月低聲說了句謝謝,接過他手裏的水。
杯壁上殘留着一點餘熱,是他有些炙熱的體溫,邵明月兩隻手握住被子,手指摩挲了幾下,鼓起勇氣擡頭。
林相思正在喝水,眸子看向她,眉眼微微一動。
“怎麼?”喝過水,他聲音有些冷,舔了舔乾澀的脣畔,林相思看向她:“做噩夢了?”
邵明月想不起來做了什麼夢,殘留的記憶剛剛還在,現在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她張了張口,想說的話忘了個一乾二淨,抿了口水,她一雙眼清凌凌地看向林相思。
靜了兩秒,林相思又站了起來。
看着他走進房間裏,邵明月咬脣去看遠處的時鐘。
時針安靜指向一點多,她輕輕呼出口氣,抱住雙膝,蜷縮着側倚在沙發上。
熟悉的腳步聲慢慢走近,邵明月垂着眸子,剛想偏頭去看。
一張毯子忽地落在她身上。
“這是?”邵明月抓住毯子的一角,防止它掉下去,擡頭去看林相思。
他隔着沙發的靠背,就站在她旁邊,也低着頭在看,手腕擡起,指尖鬆鬆地垂着。
扯着脣角對她笑了一下,模樣帶着幾分慵懶,“既然房間睡不着,就在這睡吧。”
說完,他繞道另一邊,掀開自己的毯子,懶懶地躺了上去。
房間裏的燈應聲而滅,只剩下兩盞牽牛花模樣的壁燈,發着昏暗幽黃的光芒,室內一片靜謐。
邵明月眼睛看着林相思,慢慢平躺下,拿毯子蓋住自己,她腦袋枕在林相思剛纔似乎是隨手放過來的枕頭上,微微彎起脣,雙手合十,曲着身子轉向他的方向,闔上眼睛。
林相思枕着自己手臂平躺着,眼角餘光卻一直注意着她,眼角拽出一抹笑,像怕被發現似的,他很快垂下眼,斂住那抹笑。
窗外月色靜悄悄的,邵明月呼吸綿長,似乎做了一個特別好的夢,面頰上還帶着笑。
林相思舉着手機,裝模作樣的掩飾半天,動作極輕,飛快的拍了一張照片,做賊心虛一樣,明明人就在旁邊,他卻捧着照片,看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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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喫過早餐,林相思開車帶着邵明月去機場。
遇上早高峯,正好堵在了半路,林相思垂着眸子,眼睛擡起,去看邵明月。
她也在看他,莞爾一笑。
林相思:“笑什麼?”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堵的走不了,你要趕不上飛機了,還笑。”
“……”他說出這種話,真是一點也不意外。
邵明月轉頭看向前面車子的尾燈,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這是你的車嗎?”她擡頭左右看了一圈,又用手擦了擦玻璃上的灰。
“不是。”林相思往後一靠,瞥向她說:“我室友的,他人不在。”
邵明月點點頭,然後說:“我也有駕照。“
“怎麼,你想開?“林相思愣了一下,笑着望向她:“要不你來?”
“不了不了。”邵明月搖頭說:“我沒帶駕照。”
林相思又笑了一聲,似乎在嘲笑她。
邵明月輕抿了下脣,鼓着臉頰有些不服氣,一擡頭,撞上他帶笑的眉眼。
她像泄了氣的茄子,乾脆也靠在了椅背上,把圍巾拉到下巴位置。
不想說話,脣角卻彎了起來。
其實邵明月一直覺得,不遠萬里去找一個人,聽起來挺傻的。
以前高中時候,有個同學,爲了去見一個網友,偷了家裏的錢,逃學兩天,第三天被那邊的警察送回來。
這件事情還挺轟動的,回來的那天,全班的同學都圍了過去,他不像偷偷跑出去做了壞事,反而像個英雄一樣受到大家的追捧。
隔着人羣,邵明月看着他撓頭對着大家笑,坐在桌子上口若懸河。
上一瞬間,她覺得沒什麼值得聽的,下一刻,就那一刻,那男孩臉上的笑,讓她覺得似乎、可能,也確實,值得說出來。
因爲人在年少的時候,就應該這樣,不遠萬里,沒有顧慮。
而她循規蹈矩半輩子,沒有一件事,一個人,青春裏都是黯淡的回憶,沒有一件點亮星空的奮不顧身。
雖然遲了好多年,但看到林相思擋在身前的那一瞬間,她真的非常非常開心。
所以就像現在呆在一起的時光,即便不說話,她也是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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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機場外面坐到了最後一刻,邵明月趕在最後的登機時間上了飛機。
過了三個小時,回程的大巴車上,邵明月拉着圍巾,和邵明夜分享自己的這次旅途。
她去之前沒告訴任何人,現在邵明夜氣的要死。
弟弟:【你就自己跑去了???】
弟弟:【然後又自己回來了???????????????】
弟弟:【你在開玩笑吧】
弟弟:【等一下,你確定什麼都沒有發生嗎?】
弟弟:【你倒是說話啊】
……
他說了很多,邵明月根本插不上話。見她不說話,邵明夜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你不是在上課?”邵明月看到外面又下雪了,白茫茫一片。
邵明夜低着聲音吼:“那你就不要在上課的時候和我說這些!“
“你不是應該反思,“邵明月指出他說的不對的地方:”爲什麼每次我發的時候,你都能第一時間看見。“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邵明夜壓低聲音:“能不能說點正事。”
邵明月垂下眸子,悶聲說:“你好好說話。”
邵明夜深呼吸了一下,“我哪裏沒好好說話?”
“你再這樣,我就不和你說了。”正好車子轉彎,經過一個熟悉的路口,邵明月趕緊道:“師傅,就在前面停。”
“我要停車付錢,一會兒再給你打過去。”
邵明夜看着被掐掉的電話,氣到想罵人。他在廁所的隔板裏,憋屈。乾脆走了出來,站在窗臺邊,抱着胳膊生氣。
等了兩分鐘,邵明月電話打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