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儒雅如顧子煜，似深夜孤月；爛漫天真如季清林，似晨起暖陽。
北大圖書館裏，常見兩人身影。
彼時就讀北京電影學院的楚笑，爲了拍片，專程跑去北大圖書館採風，因此結識了顧子煜和季清林。
自那之後，關於二人流傳下來的風月故事，不少還是楚笑杜撰出來的。
如今，三人都在自己的創作道路上前行。
只是楚笑，已被孤立在外。
“你是來找他的吧？”見楚笑一直用眼角餘光在看顧子煜，季清林走過去親手摘掉了顧子煜的耳機說道，“阿楚找你。”
阿楚，真是個熟悉卻諷刺的稱呼。
當顧子煜擡頭看過來的那一瞬間，楚笑的呼吸逐漸變緩，即便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面對顧子煜，楚笑還是不爭氣地慌了。
季清林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出去一下，你們聊。”季清林貼心地把門關上。
“有事？”
她故作輕鬆地回答:“來恭喜一下我的老朋友呀。雖然華語文學的獎項還沒有公佈，但是我相信，金獎一定是你的。你的書，我每本都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在創作上，你一直都在突破自我……
聽上去像極了阿諛奉承，卻都是楚笑發自肺腑的話。
顧子煜眉頭緊皺，已然猜到楚笑的來意。
“我的書，版權不賣。”
開門見山地回絕，是他一貫的作風。
“我知道有不少公司，都想買你的小說版權，我可以向公司爭取到讓你滿意的版權價位。”
楚笑這一副遊刃有餘的談判模樣，落到顧子煜眼中，顯得格外刺眼。
“我說了，不賣。”
楚笑又往前走了幾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她試探道：“是我們的誠意還不夠嗎？”
“你的誠意……”顧子煜放下書，緩緩起身，走到楚笑面前，“沒用對地方。”
“我知道，當時的劇你不滿意，確實是我沒有做好，我向你道歉。但我後來參與制作的電視劇，質量和口碑都不錯。只要你願意把《刺殺愛情》這本書的影視版權賣給我們光啓，我保證價格上你一定會滿意。當然如果你還有其他什麼要求，都可以提，我承諾，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一定會做到。”
聽楚笑說完，顧子煜笑了。就在楚笑以爲看見希望的時候，卻聽到他清清楚楚地說：“出去。”
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盛典即將開始，楚笑望着臺上的主持人，心思卻早已經遊離在外。
終於等到了華語文學金獎的頒獎環節，主持人邀請嘉賓上臺。
新生代人氣花旦季清城，身着一襲藍色紗裙，美得不可方物，她舉止優雅，款款走上舞臺，接過了印有獲獎名字的卡片。
季清城打開卡片，看到結果的那一瞬間，眼神之中流露出無比真摯的喜悅，她慷慨激昂地宣佈：“獲得我們本屆華語文學金獎的作家是——無言！”
顧子煜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緩緩走上臺階，追光燈打在他身上，襯得俊朗的面龐有些蒼白。他在萬衆矚目之下來到屬於他的位置。
“其實，我也是您的粉絲！”季清城甜美地笑着，握住顧子煜的手，“有機會希望能和您合作。”
“謝謝。”
郎才女貌，配上這絢麗的舞臺，多麼美輪美奐的場景。
“恭喜無言獲得華語文學的金獎！”主持人情感充沛的聲音迴盪在偌大的盛典，她熱烈的眼神洋溢着崇拜。
“您此次獲得金獎的作品《刺殺愛情》在國際閱讀站上也登上了榜首，可謂是捷報頻傳！和大家分享一下您的獲獎感言吧。”
臺上的顧子煜，視線掃過楚笑，很快看向別處，他神情嚴肅，薄脣微張，緩緩道：“過去我認爲獎盃象徵的是榮譽，現才明白榮譽背後便是虛榮與浮躁。我比大多數作家要幸運，但我的書，不是幸運的產物。人總是在承受了某種痛苦後，才能寫出有力量的文字。承蒙衆多讀者願意費時瀏覽，我纔有機會站在這裏。按道理，我本該說今後會更加努力，不辜負衆人。但……是否真的能寫出更好的東西來，猶未可知……一切，只能交由時間。”
楚笑仰望着臺上的顧子煜，傾聽着他說的每個字，包括他的停頓與呼吸。
這番糾結的獲獎感言，帶着文人慣有的清高與謙遜，可是更多的卻是一種道不明的悲傷。
他究竟怎麼了？
楚笑望着臺上熟悉而陌生的人，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在化妝間的舉動是有多麼愚蠢。顧子煜是什麼樣的人啊，他成爲作家，爲的是天空那輪明月，卻非滿地的六便士。
主持人和季清城，再次祝賀顧子煜，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頒獎結束，嘉賓與作者相繼走下舞臺。
楚笑身旁的孫夕禮，同是光啓影業的執行製片，受曹雙紅領導。楚笑更受曹雙紅器重，因此孫夕禮處處看楚笑不順眼，總想着有朝一日，得了機會便壓她一頭。
無言與楚笑的那段往事，孫夕禮有所耳聞，散場後，他特意過來炫耀：“你得罪過他，這不是謠言吧？書的版權，我比你有把握拿下。歡迎到時候來我組裏，替我打雜跑腿。”
楚笑沒搭理孫夕禮，早已想好該怎麼做，盛典一結束，便找到甘柚。
甘柚和楚笑是大學同班同學，志趣相投，自然而然成了無話不談的閨蜜。先後進了光啓影業，楚笑成了執行製片，甘柚成了文學策劃。楚笑參與的每一個影視改編項目，都是和甘柚搭檔完成的。楚笑和顧子煜的那些陳年破事，甘柚知道得清清楚楚。
“真這麼絕情啊？可是也不至於和錢過不去吧？”
“他還真不在乎。”
換做一般作家，再怎麼文人清高，也會被高價打動。
可顧子煜不同，他小說的訂閱收入，就讓他實現了財務自由。
更何況，顧子煜的母親顧華是故文集團的董事。紙媒時代，顧華曾是出版行業人人追捧的作家。顧家可謂是書香門第加財富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