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也沒說什麼難聽的話，只是正好踩到了我的痛處。那天開始我才知道，在那個所謂的家裏，我只是一個外人，他們期許的未來裏，沒有我的位置。”
顧子煜靜靜聽着楚笑訴說着鬱結在心的痛處，他低聲道：“很多愛都會消散，當愛消散的那一刻，家就不存在了。我爸提出離婚的時候，我也在場，那時我剛念小學，甚至不太明白離婚二字的含義。我媽沒有挽留，甚至都沒問爲什麼，她說她已經簽好了離婚協議，下午要去機場，等出差回來再和我爸辦齊手續，就像是在討論工作似的稀鬆平常。”
“我們的父母有資格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我們也有選擇的自由。”顧子煜撫摸着楚笑的腦袋，輕聲道，“你擁有過的比我更多更長久，所以也更難放下。你很愛他們，所以很難接受自己的家不復存在。”
“你不是應該說些安慰我的話嗎？”真相總是殘酷的，可不知道爲什麼，當顧子煜將這一切現實說出口的時候，楚笑反倒是鬆了一口氣，就彷彿傷口上的痂被剝落了一般。
“安慰的話是用來騙孩子的，你已經長大了，過去的家回不去了，未來我們可以組建新的家。”
“我們新的家？”楚笑重複着顧子煜的話，她撐起身子，半跪在牀上，盯着顧子煜，兩人視線交匯，良久，楚笑眼裏的淚水啪的一下低落在顧子煜的臉頰上。
“怎麼哭了？我說錯話了？”顧子煜起身，食指輕輕擦去楚笑眼角的淚水。
“人家感動一下都不行嗎？”
楚笑錘了一下顧子煜，鑽進被窩裏，半響見顧子煜沒什麼動靜，才說道：“抱抱。”
楚笑在撒潑和撒嬌之間來回切換，顧子煜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應對，聽到她說要抱抱，啞然失笑，聽話照做，將人緊緊摟進懷裏，恨不能揉進身體裏。
“要抱抱，不是要謀殺啦！”楚笑從他懷裏竄出個小腦袋，美豔的臉蛋兒在臺燈下，似剛剛撥開的雞蛋，白白嫩嫩。
“笑笑，新年快樂。”
“你叫我什麼？”笑笑是楚笑的小名，但她嫌棄這小名太難聽，上小學後就不讓人叫了，工作往來，大家一般叫她楚製片、楚小姐或者直呼其名，親近一些的會叫她阿楚，沒人再叫她笑笑。
“笑笑。”顧子煜重複了一遍。
“有點……難聽啊。”楚笑見顧子煜臉色一變，連忙補充，“但私底下，我還是允許你可以這麼叫我噠。”
“不樂意就不要勉爲其難了。”
“你不是在日記裏管人家叫嫣然一笑，還有小太陽？叫來聽聽。”
“……”顧子煜再次後悔，沒有提前回來將日記藏好。
“嫣然一笑，你不介意和嫣然共用一個名字？”
“那還是叫小太陽吧！”
顧子煜實在叫不出口，開始裝睡，楚笑也沒強求，想了好一會兒說道：“小煜，叫你小煜好不好？”
“……”取個小名就可以男女都不分嗎？楚笑這是蓄意報復，顧子煜繼續裝睡。
“小煜、小煜、小煜……”楚笑越叫越覺得朗朗上口，單方面決定，以後就管顧大才子叫小煜。
兩個受過傷的人靠在一起彼此舔舐，傷口上不知不覺開出了一朵小花。
春節期間，走親訪友是必然，不過顧子煜不喫這一套，大多時間都在老宅待着看看書，或者寫點東西。日子一天天過着，兩人黏在一起親熱睡覺，看書追劇，閒聊逗貓，被顧盛年調侃像是老夫老妻。
季清林來找顧子煜聊創作，楚笑留在院子裏逗嫣然玩，顧華一進老宅就看到院落裏陽光燦爛，一人一貓，美好如畫。
顧華走進了，楚笑才發現她，連忙起身打招呼。兩人隨意嘮了嘮家常，顧華才提起趙勝的事情，首先便是和楚笑說了抱歉，查趙勝也是爲了圖個心安。
“人和人之間的信任需要時間建立，我不介意。”
“趙勝這個人，有能力，卻無操守，他如果難爲你了，你不好和我開口，可以告訴子煜。子煜他鮮少和人交心，對人總是冷言冷語，但他卻堅定地選擇了你，你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存在，他很在乎你。所以這幾年，我有特意留意你，包括你的作品，那次飯局說的也不是什麼場面話，楚笑，我是真的欣賞你，也喜歡你，如果你和子煜相處下來覺得合適，可以考慮考慮結婚的事情。”
楚笑正受寵若驚地聽着女神的誇讚，但這話題怎麼一下子就聊到結婚了？楚笑跟不上女神的速度，笑道：“我們確定關係還不到一個月，慢慢來，不急噠。”
“一個月？怎麼會？六年前我就聽子煜說你是他女朋友了，你們中間是吵架了，才複合一個月？”
“六年前？”楚笑一時不明白。
這時顧子煜和季清林正從屋裏走出來。楚笑眯着眼睛，像只小狐狸似的打量着顧子煜。
顧華朝着顧子煜勾勾手指，問道：“你過來，解釋一下，你們倆的戀愛時間爲什麼對不上？”
沒等顧子煜開口解釋，季清林啼笑皆非，連忙插嘴：“這我清楚，就是六年前他知道阿楚在追他，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迴應，所以兩人愣是沒牽手成功，但是你們問起來，又是要介紹女孩，又是打算安排相親的，所以他就搬了楚笑出來做擋箭牌。”
顧華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顧子煜，嘲諷道：“你那些書是都白看了嗎？追個女孩都要託那麼久？你不會，我可以教你啊！”
“我不像你，耐不住寂寞。”顧子煜說着，牽起楚笑的手就要走。楚笑一步三回頭，顧子煜還加快了速度，直到把楚笑拉進屋內，才放慢腳步。
“你怎麼能這麼和我女神說話呢？”
“我們倆就是這樣相處，你習慣就好。”
“可你這樣對我女神很不禮貌誒。”
“我記得你說過是我的書粉吧？”
楚笑點點頭。
“你還有兩個牆頭？”
“不止兩個牆頭，我這人有點博愛。”楚笑還沒來得及介紹自己別的牆頭，腰間大手作祟，撓得她癢癢，一個勁兒地躲。
“以後只准粉我一個。”
“你先別岔開話題，六年前就用我當擋箭牌了？”楚笑攤出雙手，懟到顧子煜下巴，咧嘴笑着，“這個女友冠名費用，是不是要結算一下？”
“晚上結算到你滿意爲止。”
大門外一陣涼風吹過，楚笑一個寒顫，看來今晚又是要熬夜的節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