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陸陽和史進他們說道:“灑家今日出門的急,未曾多帶銀兩,幾位兄弟先借灑家一些,來日一併奉還。”
史進從懷裏拿出一錠十兩的銀子交給魯達,魯達一看也不客氣:“這點哪夠,還有沒有?”
陸陽笑了笑:“我倆的銀子大多在我身上。”
他又給魯達了三十兩,李忠看眼下這情況,衆人都掏了他不掏又有些不合適,於是左右搜尋,裏外翻找,扣扣嗖嗖拿出了三兩多散碎銀錢。
魯達脾氣暴躁,生平見不得辦事婆婆媽媽的人:“你這人怎的這麼不爽利,要給便給,不給便罷。”
陸陽知道魯智深並無惡意,他只是不知道李忠是什麼經濟狀況而已。
“提轄休腦,李忠兄弟走江湖賣藝只是賺個辛苦錢,比不得提轄在公門拿俸祿,這三兩多銀子都是李忠辛辛苦苦掙來的,是他全身家當也說不定啊。”
陸陽猜得沒錯,李忠靠賣膏藥本就掙不了什麼大錢,他全身上下就只有這三兩多銀子,可是有道是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眼前幾人都慷慨解囊,他李忠就算拼上全身家當也不能掉了這個面子。
只見他沉聲說道:“陸家兄弟說的不錯,我全身上下就只有這點銀子,但是人窮志不能窮,我李忠雖然沒錢,但也願意把這三兩多全部貢獻出來,只求一個心裏舒坦。”
這話剛說完李忠就後悔了,爲什麼要裝呢,裝完還是得自己受罪。
不過他慷慨激昂的陳詞也是成功收穫了魯達和陸陽善意的眼神。
魯達道歉說:“李忠兄弟勿動氣,灑家也是不知情,這樣吧,若是兄弟有意,我可在小種經略相公面前,替兄弟保舉一個差事。”
李忠一聽立刻變得神采飛揚,沒想到破個財還有意外收穫。
陸陽卻有些憐憫李忠,他知道接下來的劇情發展,魯提轄三拳打死鎮關西,別說是保舉李忠了,他自己都會變成逃犯。
到時候李忠不但破了財,連工作也沒撈着,着實可憐。
不過方纔李忠的表現也讓陸陽對他刮目相看,李忠此人本性不壞,就是武藝不高,智謀也說不上。這樣的人在生活中比比皆是,但是陸陽交往原則從來都是先看人品,人品不行,哪怕對方有諸葛之能,陸陽也不敢用。
魯達將幾人湊出來的五十兩銀子交給金老漢父女,向他們囑咐道:“你們今晚回去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啓程回東京去。”
那金老漢也不接銀子,只是跪下哭訴道:“那鄭大官人早已放出話來,要是放我父女離開,就要衝客棧要這三千貫,他們絕不會放我等離開的。”
魯達彭的一拍桌子,大聲喝道:“鄭大官人,鄭大官人。到底是哪個鄭大官人膽敢如此無法無天。”
金老漢說道:“還有誰?正是那在狀元橋殺豬賣肉的鎮關西,鄭屠鄭大官人。”
魯達一聽是鄭屠,頓時氣得是一佛出竅,二佛昇天,只聽他聲音顫抖的說道:“好啊,我當是哪個鄭大官人,原來是那個殺豬賣肉的鄭屠,他仗着俺家小種經略相公的勢,竟敢欺壓百姓,目無法度。你們在這等着,灑家這就去打死那廝。”
幾人連忙相勸。
陸陽道:“提轄息怒,今日我等已經吃了不少酒,不如等明天再做計議。”
如此反覆勸了四五次方纔勸下。
金老漢父女接過了銀子就回客棧去收拾行裝,準備明天一早就離開渭州。
經此一事,酒桌上的氣氛也降了不少,魯達只顧一個人喝悶酒,沒過幾時便倒在了酒桌上。
陸陽和史進將他送回了經略府休息,隨後與李忠一起返回客棧。
今日五更,陸陽就起了個大早,他連忙叫醒身旁的史進和李忠,說道:“兄弟,醒醒。”
兩人睡眼惺忪的起身問道:“哥哥爲何這麼早就叫我等起來?”
陸陽說到:“昨天提轄喝多了酒,我怕他今日起不來耽誤了正事,你們快快起牀洗漱,等會咱們去經略府看看。”
幾人在天矇矇亮的時候就來到了經略府門前,不出所料,魯達睡得跟死豬一般叫都叫不醒。陸陽看天色已明,這要是再不去,恐怕金老漢父女還會以爲魯達是故意在耍笑他們。
他端上屋裏的水盆,去院中水井打了一桶水來。
陸陽慌慌張張端着水盆衝進魯達的臥房,只聽他對史進李忠二人喊道:“快閃開,快閃開。”
水幕傾瀉而下,一口氣澆在魯達的臉上。
“啊啊。哪個賊廝敢拿水潑灑家。”
陸陽急切的說道:“提轄再不起,那金翠蓮父女都要被逼死了。”
幾人跟隨魯達一路來到客棧,只見那金翠蓮婦女已經被小二攔在門口,死活不讓他們離開。
那小二一看就不像個正經人家,尖嘴猴腮,滿臉奸笑,只聽見他對金翠蓮講:“小娘子這是要到哪去。你們欠鄭大官人的錢還沒還,還想到哪裏去。”
金翠蓮左右張望,沒有看到魯達的身影。
金老漢解釋道:“我們根本沒欠鄭大官人一分錢,小二哥你就行行好放我們走罷。”
那小二把金老漢的手從身上掰開:“你們欠不欠我不管,你們要是走了鄭大官人就得找我要這三千貫,我憑什麼替你們出錢。”
他眼神溜溜的在金翠蓮全身上下游走,隨即開口說道:“要不這樣吧,你不是會唱小曲嗎?你給我唱一支小曲便抵一貫,唱三千支小曲,這三千貫我替你還,怎麼樣啊!”
金老漢父女沒有辦法只能是哭哭啼啼,他們的救世主沒來,他們能有什麼辦法。
魯達剛剛來到門口,便見到眼下的一幕。
陸陽帶着史進李忠隨魯達進到客棧後院。
魯達問那小二:“你爲何不讓他二人離開。”
小二不認識魯達,當下便回嗆道:“他們欠了鄭大官人的錢,沒還完就不能走。”
魯達忍了忍,和氣地說道:“你讓他們走,鄭大官人的錢,我自去還他。”
“你是誰啊,我憑什麼聽你的。你說還就還,要是說話不算,這賬還得算到我頭上。”
魯達哪受過這個氣:“好,你說不認識我,灑家便讓你認識認識。”
說完魯達便舉起沙鍋大的拳頭,一拳砸在那小二的臉上。
只見小二慘叫一聲順勢倒在了草垛上,隨後便是哀嚎不止。
陸陽見此情況,連忙拉着金老漢:“你們快走。”
他們連忙謝恩,金翠蓮扶着父親一路小跑出了門去,小二見了也不嚎了,連忙起身去追趕,卻被陸陽一腳踹回了草垛裏。
那小二也知道疼,只躲在草垛裏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幾人根本不搭理他,魯達見金老漢父女走了有一段時間了,便對幾人說道:“有勞幾位在此看着這店小二,莫要讓他去通風報信,灑家去找那鄭屠理論理論。”
陸陽當下便拍胸脯承諾:“提轄只管去,此處出不了問題。”
魯達深深的看了一眼陸陽幾人,隨後便揹着手出門而去,那背影之堅挺,就在於他所代表的正義。
陸陽見魯達走遠,向史進和李忠吩咐道:“我怕提轄此去有個閃失,李忠兄弟就在此看着店小二,大郎,你回咱們住的客棧去,取五十兩銀子在渭州南門等候,若是提轄從南門出城,你便把銀子給他,也算是咱們一番心意。至於我另有要事。”
他將兩人各分職責,而自己則隻身向着小種經略府而去。
他要幫魯達爭取一部分逃跑的時間,爲此需要小種經略的幫助。
······
小種經略和他的哥哥老種有明顯的不同,老種在邊關日久,身上文氣漸退,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鄰家老翁,要是換上麻布,說他是種地的也有人信。
但是小種不一樣,他比种師道小上八歲,雖已年過花甲,卻是保養有方,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出頭,一頭烏髮只是有些許參白。
只見他端坐在正堂之上,頭戴黑色文士巾,身穿硃紅圓領袍,三縷故須經過精細修剪,眉眼之間更帶仁和之意。
他是邊關的經略安撫使,執掌渭州軍政大權,一州大小事務都得他親自批示。每天都忙碌的很,連和自己哥哥的書信來往都漸漸少了。
今天他也是照常上班,批閱公文,案牘之中沒有什麼新鮮事,這些東西該怎麼處理他早就已經爛熟於心,只見他一封一封的飛快批閱,旁邊的文書也在幫忙收拾。
不一會便完成了一小半。
他正想起身走走,放鬆一下腰背。在門口值守的小軍卻飛一般的跑到正殿門口,只聽他說門外有一人求見小種經略相公,稱是有老種經略相公書信,有要事要向相公稟報。
小種聽說哥哥來信也是驚喜萬分,他讓小軍上前,接過書信,信封上的名字卻不是自己,但確實時哥哥的筆跡。“弟李壽親啓”
李壽他也認識,幾個人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耍。
小種失笑道:“哥哥不會昏聵至此,找了個不識字的親隨前來送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