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頭帶着民夫們往城中的軍營裏面走去。
打仗的時候,有很多瑣碎的事情。
比如修築防禦工事,搬運兵器甲冑,糧草器械。
這些活很重。
需要有把子力氣的人來幹。
但要是士兵們來做的話,又會讓軍士們把力氣都用在不該用的地方上。
爲了解決這一問題,軍隊在出徵的時候會帶上大量的民夫,他們不屬於作戰隊列。
以前基本都是普通百姓。
在作戰的時候臨時徵召。
到戰場上就是爲了替士兵們幹這種瑣碎的體力活。
外面的梁山兵馬也帶着不少非戰鬥部隊。
不過這些人都是應徵入伍的預備役。
有一萬餘人。
共同組成了後勤部隊。
負責運送糧草,修築營寨。
打仗的時候在後面看着就行。
都頭帶着民夫們進了軍營。
燕青隱藏在人羣裏,眼睛在髮絲的遮擋下四處觀望。
宋軍軍營十分整潔。
帳篷的排列錯落有致。
東面不遠處就是一個巨大的校場。
場上上萬人的兵馬正在進行常規操練。
喊殺聲響徹天際。
燕青怕被人發現,不敢多看,連忙收回目光。
一行人在指引軍士的帶領下來到了軍營的一角。
這裏放着很多簡陋的帳篷。
大多都是破破爛爛,應該是官軍淘汰下來的舊貨。
燕青稍微一看,就望見了三四個頂上帶洞的破爛。
心道:“這官軍真是小氣,徵民夫到前線幫忙,就給這種條件。”
那領頭的軍士在帳篷前站定。
對着衆人喊道:“好了,這就是你們以後的住所。
每個帳篷住十人,要住哪裏,自己挑選。
等會會有人把午飯送來,喫完午飯就開工了。”
衆人連忙應是。
那軍士點了點頭,便徑直離開,找上司覆命去了。
每個帳篷住十人。
鄧莊來的剛好是十人。
便搶先找了一個還算完整寬敞的帳篷佔了下來。
燕青提着包裹進去。
只見這帳篷裏就是光溜溜的地面上,撲了幾張席子。
除此以外,再無旁物。
衆人紛紛將包裹拆開。
拿出那破破爛爛的褥子鋪在席上。
褥子很薄,但也足以讓身體和地面分開。
免得過多的寒氣入體。
幾人鋪好了褥子,還沒到時間開飯。
便坐在帳篷裏聊了起來。
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明顯是這九人的領袖。
他叫鄧九,論起輩分,還是保正的哥哥。
此人自小父母雙亡,獨自一人,飽受欺凌,讓他養成了好勇鬥狠的性格。
經常跟人起衝突。
因爲家裏貧困,至今爲止都沒有娶妻生子。
這次官府徵召民夫,名單上剛好有他。
在坐的其他八個人都是小年輕,看起來二十多歲。
都比鄧九要低一輩,算是鄧九的侄子。
九人聚在帳篷的一角,看着燕青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們故意壓低了聲音,生怕燕青聽見。
卻不想燕青耳聰目明。
又懂脣語。
幾人所說的一切,都一字不差的進到了他的耳中。
那鄧九眼神狐疑看着燕青。
對其他八人道:“這小子今天才剛剛到咱們莊上,他身上的一切都是謎團。
不知道那張三給保正灌了什麼迷魂藥,讓他給一個不明來路的人擔保。”
其中一人道:“我倒是聽說了一些,這小子據說是張三的堂弟。
南邊打仗的時候,逃難過來,投奔於他的。
正好碰上張三也被抽了壯丁,這小子就自告奮勇,替張三來了。”
鄧九罵道:“張三這廝,咱們都是自己前來,偏偏他一人找了個替,自己在家安享快樂。”
卻沒想幾人根本沒有太大的反應。
首先親戚相替這種事在現在都是常規操作。
別說是徵調民夫了,哪怕是朝廷徵兵都有人找替身。
別說是堂弟替堂兄了,兒子替老子都是常有的事。
大家早就見怪不怪了,再說都是一個村裏的,低頭不見擡頭見。
沒必要把關係鬧的那麼僵。
一般這種事,大家能幫忙瞞一把就幫了。
誰能說自己沒有需要別人幫忙的時候呢。
張三家裏的情況他們也知道。
張三自己力氣大,能幹活,也能喫。
一頓飯能喫四碗。
他那個兒子張寶兒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十一二歲,小小年紀,一頓飯就得喫三四碗。
現在十三歲飯量比他還大。
這樣的孩子,要是放到他們幾家,非給家裏喫窮了不可。
張三自己給保正家裏當着佃戶,種着不少地。
還時不時的去保正家裏打些短工。
張寶兒也在給保正放羊。
這才勉強夠兩人餬口。
一但張三被徵召走了。
寶兒可沒人能養得起。
人家找個人替自己來也是合情合理的。
鄧九看幾人反應冷淡,不由的冷哼一聲:“怎麼你們胳膊肘還往外拐?”
幾人連忙道:“不是不是,咱麼畢竟是一家,那張三還是外姓人。
我們肯定向着你啊!”
其實幾人心中明白。
張三剛來的時候帶着兒子孤苦無依。
這鄧九仗着自己潑皮,時不時的就去找張三的麻煩。
剛開始張三還處處忍讓。
有一天,鄧九搶了張三買給寶兒的糖人。
氣得張三直接把鄧九打的鼻青臉腫,一個月下不了牀。
從此以後他在村子裏看見張三就只敢繞着走。
逢人就說張三的壞話。
事情的原委村裏人都清楚。
只是不想招惹這個潑皮罷了。
他要是說了,就隨口附和兩句。
燕青聽了半天,這才確定。
人羣中那個領頭的和山寨的探子張三似乎有些個人恩怨。
還在這裏拉幫結派,試圖孤立張三。
可其他人好像並不是很買他的賬。
此人恨屋及烏,說不定會將在張三身上受到的怨氣發泄在自己身上。
他轉念一想。
自己在軍營裏面肩負重任,要是有這個不穩定因素在,只怕哪個關鍵時刻就要爆炸。
不如搶先一步把他收拾一頓,讓他服帖自己。
燕青想到此處,正欲找機會動手。
卻不想那邊就把機會送到嘴邊。
鄧九見衆人對他不冷不熱。
雖然隱隱以他爲首,卻沒有太多尊敬。
不由得心中想到。
“這些小子,我得讓他們見識見識我的厲害,才能讓他們知道誰纔是這裏說話算話的人。
這張閒是張三的堂弟,長得又瘦,一看就是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
今天不如就拿他立威。”
想到此處,鄧九便站起身來,朝燕青走來。
他頭往上揚着,徑直朝帳篷口走去。
其他八人坐在帳篷裏面,看着鄧九的背影,想看看他要幹什麼。
燕青靠在被子捲上,兩隻腳一隻盤着,另一隻伸了出去。
他頭微微低沉,眼睛的餘光看到鄧九的步伐似乎有往他這邊偏的意思。
燕青心道:“這廝莫非是想要踩我的腳,藉機挑事。若要如此,到是正中我下懷。”
鄧九確有此意,燕青伸出來的那隻腳雖然離門比較近,卻不在他出門的必經之路上。
他往燕青那邊一偏,意圖實在是太過明顯。
鄧九頭往上揚,眼睛往下瞟。
心中道:“我先踩廢你一隻腳,看你怎麼跟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