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時不時傳來女人的尖叫聲,人死之前的哭喊聲,還有房屋燃燒時,木質結構發出的嗶哩啪啦的柴火爆炸聲。
祖士遠換上了自己上朝時的朝服。
從屋中取出一匹白綾裁下一段,將玉如意綁在白綾的一頭,往上一拋,將白綾穿過房梁。
他將白綾系成了死扣,隨後搬來圓凳,放在白綾之下。
祖士遠整了整形容。
向着祖宗祠廟與清溪大內的方向三跪九叩。
隨後毫不猶豫踏上圓凳。
隨着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那圓凳被祖士遠一腳踢翻。
白綾扼住了他的喉嚨,窒息的感覺十分難受。
他雖然已經心懷死志,但是人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的四肢瘋狂掙扎。
雙手抓住了白綾下方,妄圖掙脫出一點呼吸的空間。
上吊自盡的過程十分痛苦而且漫長。
老管家不敢去看。
自去廚房和酒窖裏面取來了油和烈酒。
當他回來的時候。
祖士遠已經停止了掙扎。
老管家將主人的屍身解了下來。
把房間裏的桌椅堵到門前。
再把帶來的油和烈酒澆遍整個大堂。
劉光世已經帶人接近祖士遠的府邸,他們正想拿下活捉南國丞相的大功。
可是他們剛到丞相府門口,便看到了府中正堂方向燃起了沖天的大火。
火災很快蔓延,將整個丞相府都吞沒,甚至還往周邊其他府邸燒去。
衆人不敢進去,只能換地方掠奪。
天黑之前,西軍已經將睦洲城洗劫了一遍,順便還把火給滅了。
另一邊劉鎮已經在清溪縣下和方臘的兵馬打了好幾天了。
他將兵馬分爲兩部,一路由王渙率領,兵馬共一萬,在下鞍嶺堵截太子方天定的部下。
剩下的兵馬由他親自帶領,猛攻清溪縣。
清溪縣就是現在的千島湖淳安縣。
宋滅方臘之後,因爲這裏是起義之地,便取淳而易安的意思,將清溪縣改名爲淳安縣。
同樣改名的還有睦州與歙州。
清溪縣地處千島湖中間一座巨大的半島上。
三面環湖,只有一邊需要防禦。
可以說是把控天險,易守難攻。
但是這世上就沒有絕對堅固,不會陷落的堡壘。
清溪縣雖然有三面環湖的優勢,其本身卻不是什麼大州郡城。
城牆不高,而且年久失修。
也沒有甕城之類的防禦工事。
對劉鎮來講,攻這種小縣,沒有一點難度。
他先命人散佈消息進城,告訴南國軍民,也不需要現在就出城投降,只要在西軍攻城之時不與抵抗,都視作投誠,可保一命。
又說方臘天命已盡,教唆城中軍民離他而去。
劉鎮這幾天也不是隻在宣傳,文攻武嚇要一起進行。
西軍數次攻城,殺上了城牆。
南軍雖有方臘御駕親征,士氣不低,每每都將西軍頂了回去。
但是衆人明顯能看得出來,清溪縣頂不住劉鎮的猛攻,現在還在堅持,被攻破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南軍之中開始出現逃兵。
一到晚上便有人鬼鬼祟祟,躡手躡腳的往軍營外面跑。
有條件的就偷一條船,悄悄駛出清溪縣,遁入山林,不知所蹤。
沒條件,但水性好的就游出去。
婁敏中奉方臘之名,這些天在軍營之中嚴抓逃兵。
他親自帶人在軍營中蹲點。
到了夜晚,卻見遠處幾道黑影悄悄摸過來。
婁敏中帶人將這些人全部拿下。
令他震驚的是,被抓的人他竟然也認識,就是最早跟隨方臘的摩尼教教衆之一。
這一晚總共抓了上百人。
婁敏中沒有絲毫留情,直接在軍中校場將這些人全部斬首示衆。
其中還有不少軍官。
可此等行徑非但沒能阻止軍士逃跑,反而差點引起軍隊譁變。
讓方臘不得不將婁敏中撤職,再發下大量錢糧來穩定軍心。
方臘的侄子方傑本來就是個脾氣暴躁的年輕人。
外面的劉鎮跟他又有血海深仇。
讓他在城中堅守,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讓他帶領一萬兵馬出城挑戰。
方臘一開始也是十分疑慮。
但是婁敏中卻勸道:“大王,現在軍中士氣低迷,急需要一場大勝來穩定軍心。
方傑勇猛無敵,乃我南國第一猛將,不如就讓他出去試試吧。”
方臘一想也是這麼回事,與其龜縮等死,不如拼命一撥,或許還有轉機。
今日,劉鎮再度調集大軍,準備攻打清溪。
卻不想城門大開,打裏面出來了上萬兵馬。
領頭一個猛將,生的身長九尺,眉分八字,鳳眼朱脣,面白無鬚。
頭戴三叉束髮紫金冠,身披鏽紅袍。
手持一杆方天畫戟,端的是威武非凡。
正是皇侄方傑。
身邊一員步將渾身掛甲,背後刀囊內藏了五把飛刀。
手中仗一口七星寶劍,綻放寒光。
確實上將杜微。
宋軍陣上。
劉鎮放眼望去,卻看見城頭之上,竟有一個身穿明黃色長袍的身影。
他早就聽先前攻上城牆的軍士們說過,方臘的御駕就在城牆附近。
今天可算是見到了。
方臘雖是草頭天子,該有的東西卻一樣不少。
金瓜密佈,鐵斧齊排。
方天畫戟成行,龍鳳繡旗作隊。
旗旄旌節,一攢攢綠舞紅飛;玉鐙雕鞍,一簇簇珠圍翠繞。
飛龍傘散青雲紫霧,飛虎旗盤瑞靄祥煙。
左侍下一帶文官,右侍下滿排武將。
雖是詐稱天子位,也須直列宰臣班。
苟非嘯聚山林,且自圖王霸業。
南國陣中,只見九曲黃羅傘下,玉轡逍遙馬上,坐着那個草頭王方臘。
再看方臘怎生打扮?
但見其頭戴一頂沖天轉角明金襆頭,身穿一領日月雲肩九龍繡袍,腰繫一條金鑲寶嵌玲瓏玉帶,足穿一對雙金顯縫雲根朝靴。
劉鎮往日都是在中軍指揮,今日見方臘御駕現身,才親自率軍上前。
“大宋西路軍先鋒使兼總指揮劉鎮在此,早聞江南方臘大名,只是一直無緣得識。
今我奉大宋天子聖命,揮師南下,纔有機會與將軍拜會,卻也是一件幸事。”
方臘道:“我如今,也是天子。
你應當尊稱我爲陛下才是。”
劉鎮等西軍諸將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你這個天子是自封的,天下士大夫有一個承認嗎?算不得數。”
方臘也回以大笑:“哈哈哈哈,我當皇帝,還需要別人同意?只要我治下的百姓願意尊我爲皇帝,我就是皇帝。
再說了,他大宋的皇帝難道生下來就是皇帝嗎?
大宋的江山到底是怎麼來的?
也不過就是其祖上,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從別人手裏奪來的。
他能奪得,我爲何奪不得!”
劉鎮道:“要奪江山,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如今我大軍壓境,城破之時,會是什麼結果,你自己心裏清楚。
爲何不給自己和麾下的兄弟們留條後路呢?
出來投降,聖上寬宏仁慈,說不定還能留你一命。”
方臘一拍椅子扶手,當時便站了起來,指着劉鎮罵道:“投降?跟你一樣給朝廷當狗!
就能有好的歸宿?
今天我也有一眼奉勸將軍,你們西軍常年在西北作戰,爲國捐軀者甚衆。
男人大多都活不過四十歲,爲大宋朝廷做出了多大的犧牲。
可是朝廷是怎麼對你們的。
軍餉糧草說剋扣就剋扣,在西北打仗不算完,還要把你們千里迢迢派到江南來送死。
武將不管多努力爲國盡忠,頭上始終有一個文官管着,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哪怕只是養條狗,也不會一輩子就這麼防着,連房門都不讓進吧?
你們就願意一直這麼下去嗎?
朝廷裏的那些豬狗不如的東西,會在乎你們的死活嗎?
劉鎮將軍乃是當是罕見的英雄豪傑,何不與我合兵一處,打出一個清平世道,跟其他幾路弟兄一起,共同推翻宋朝的腐朽統治。
哪怕是敗了,後人提起來,也會是滿口稱讚。
沒有必要再在那昏君之下,奸黨之間,仰人鼻息,拾人牙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