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燕國的帝王,那麼在燕國,你站在最高處,沒有人可以與你比肩,沒有人的權力可以越過你去,只要你坐在這個位置,天下決定,生殺大權都在你手,只要你一天還坐在這個位置,你就擁有這一切的權力。”
穆九說完,揉了揉眉心:“罷了,總覺得自己說廢話了,腦殼疼。”
剛剛睡醒就說這麼多,難受死她了。
景沉鬱悶的喝了口茶:“衛殊,若那樣,朕豈不是成昏君了?”
穆九聽到他自稱的轉變,眉梢微微一動:“昏君與明君是後人評說,而皇上該操心的是眼前,是做一個可以震懾臣子,令行禁止的強勢帝王,還是一個日日與臣子周旋卻摸不着頭緒的‘仁君’?而你纔剛剛開始,想這些,太遠了,你只要守住本心,爲天下百姓謀福祉,你問心無愧,那就是明君,至於對待這些臣子,你要做的不是讓他們感受你有多善良和藹,而是要將他們馴服,敬畏你、仰慕你。”
景沉沉默半響,似乎在重塑自己的觀念,半響纔將目光重新落在穆九身上:“那你呢?是否也是朕的敵人?想要掌控一切?”
“我對燕國的權力沒興趣,不然我早就扶持太孫登位了,但你要把我當敵人的話,我也沒所謂。”穆九表情都沒變,坦然淡漠,說着卻話鋒一轉:“但我討厭麻煩,好不容易纔能閒下來,你還是放過我吧。”
這燕國的圈子,她一點兒也不想摻和,別逼她,不然她自己會幹出什麼事兒她自己都不知道。
穆九起身:“我要去一趟天牢,給個手令。”
天牢能值得她去看一趟的也就只有上官御了。
景沉起身寫了手令蓋章遞給她。
穆九拿了手令就準備走人,那態度叫一個乾脆。
眼看着穆九就要走出門了,景沉卻突然喊道:“衛殊。”
穆九頓住腳步轉身,景沉大步朝她走來,步伐穩沉,威儀初現,目光灼灼看着她,堅定決然:“朕會成爲燕國最出色的帝王。”
穆九點頭,淡漠卻不敷衍:“拭目以待。”
“還有嗎?沒有我走了。”
景沉看着她,默了一下:“上官御隨你處置,上官家朕也會徹底處理,就當是朕給你的回禮,以及今晚一番‘教導’之恩。”
那兩個字咬得那麼重,聽得出來很有怨氣啊。
穆九笑了:“我突然有點兒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選你了,除了天時地利,最重要的是你很上道啊!”
穆九走了,留下景沉在原地黑了臉。
這都是些什麼話?所以,這就是個土匪吧?
景沉甩手轉身進了內殿,看着桌案上那堆成山的摺子,想起穆九的話,這一刻才真的有種醍醐灌頂的大徹大悟之感,他之前一直覺得鬱悶的地方瞬間消散,原來這就是他一直奇怪又想不通的地方啊。
冷靜下來,一個人思考,想想這些天那些臣子的態度,想想康親王的態度,想想他們的言語動態,很絕望的發現,穆九說的話,真沒有一句錯的。
帝王學不是如穆九這樣教的,但穆九說的道理卻夠粗暴直白,讓他清楚的明白自己錯在哪裏。
明明就是那個人,就保持着那個姿勢站着,可沉默了這一會兒,那全身的氣勢彷彿在逐漸發生着變化,彷彿已經變了一個人一般。
六安若有所悟,跪下匍匐:“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景沉回頭,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六安,帝王......
-----
穆九出宮,翻身上馬直奔天牢,還沒到宵禁的時候,大街上的人還是挺多的,尤其是鬧市區,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穆九拿着手令通行無阻的去了天牢,她其實自己也能進去的,但想着都去見景沉了,那就順便拿個手令,萬一以後出點兒什麼事兒,她有手令在手,那些人也不能找她麻煩。
景沉:“......”所以,他是專業給她收拾爛攤子的?
穆九來自然是見上官御的,上官御關在牢裏過得也不是很辛苦,洛瓊公主想方設法給他塞了很多東西進來,雖然沒有之前蕭君夙給穆九搞的那麼奢華,但也算是不錯的了,因爲上官御的腿被穆九廢了,還有個人專門照顧他。
穆九來到的時候他正坐在牀上看書,一身文人的斯文氣還挺像回事兒的。
獄卒大概也是聽說過衛殊跟上官家人的恩怨,看着上官御在牢裏過得這麼好,怕她會生氣,獄卒還有些心驚膽戰,好在她並沒什麼反應。
“衛少主,需不需要小的把牢門打開?”獄卒討好諂媚的看着穆九,誰不知道這位跟新帝陛下關係不錯,而且還是拿着新帝的手令。
上官御是過氣的丞相,他們是看在洛瓊公主送來銀子的份兒上才照顧他,但這位不一樣,人家纔是真正不用說話也讓人不敢怠慢的。
至少目前燕國這些官員還沒人敢跟她槓,就連那蒙太師那麼德高望重的,前幾天都給氣牀上躺着了,據說已經不會說話了。
穆九揮手讓他下去,自己站在牢門處。
上官御也發現她來了,看了她一會兒,招手讓照顧自己的人過去把他扶到了輪椅上,緩緩推動輪椅來到旁邊。
他看着穆九,沒什麼恨意,他一直都知道,穆九是來報仇的,他被報復了,似乎也是理所當然。
“衛殊,你來殺我?”
“殺你?”穆九失笑:“你想得太多了,你這條命哪兒值得我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