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外力傷痕,正常死亡,換一個說法不就是壽終正寢!

    開什麼玩笑,五六十歲還能用短命的說辭解釋一番,但是二十多歲的壽終正寢,那是招了邪。

    老郎中慢吞吞的看向馮縣令,馮縣令一時拿不下主意,便看葉逢舟,葉逢舟無人可看,只得搖了搖頭。

    明知是有鬼卻什麼都看不出來,沒有比這還糟心的事了。

    周圍既沒有修士的氣也沒有惡靈的黑氣,所有東西都見鬼一樣彰示着青年是自然死亡。

    死因有怪,這事不是常人能解決的,他們註定是要再留幾天了。

    葉逢舟又掃視屍體一遍,扇子抵着下巴,悄聲對馮掌門說了些什麼。

    馮掌門一向慷慨大方,但此時卻面露難色。

    “這……有些難辦啊,不如下官陪您前去兜底,話還是仙師您自己講吧。”

    。

    鎮上有一塊空地,周遭沒有屋舍,是這鎮上少有的空曠平坦的地方,這塊空地的主人是一位商賈大戶,經常被用作出租。葉逢舟叫慕淮和陸十九把空地租下來搭上棚子,自己卻許久不見蹤影。

    陸十九在棚子裏走來走去,終於忍不住問道:“葉長老這麼久都沒有蹤影是去了哪裏?”

    “不知道。”慕淮在棚內靜坐,繁冗的白衣鋪灑一地。

    陸十九:“哈?他做什麼都不告訴你?”

    慕淮:“那倒不是,只有今天是個例外。不用擔心,他做正事還是很靠譜的。”

    葉逢舟在平時雖少有正形,但做正經事時出奇的讓人安心。

    他們正說着就見葉逢舟進來掀起簾子等搬工一個個往裏進。

    搬工兩人一隊,擡了五個擔架狀的東西進來,每個擔架上都蓋有一條黑布。

    “什麼東西?”陸十九拉開一塊黑布,和一個死人臉面對面。

    他肯定是被嚇到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嗷嗷叫着後退。

    有了陸十九先手,慕淮做好了準備,每塊黑布都往下拉了一點,五個擔架,五具屍體,正是今日暴死的五個人。

    “你怎麼把他們弄過來的,他們家裏人能同意?”

    這裏的人迷信祖宗,不能對祖宗不敬先過去的人就是先輩,於是就有了屍身不受辱的傳統。亡者要在棺材裏躺滿三天,聽家裏人哭泣悼念纔會入土,現在葉逢舟就這樣把五個屍體明晃晃的搬過來,也是真有能耐。

    “一開始肯定是不讓,好在爲師有三寸不爛之舌,又有馮縣令撐腰,這不就給帶來了嗎。”葉逢舟的笑容僵住了,雖然是帶回來了,但是過程實在不忍回看,如果不是馮縣令給他撐場子,能不能完整回來都費勁。

    “就這幾個屍體還單租棚子幹什麼,馮縣令家的一間廂房就裝得下。”陸十九剛和屍體來了個貼臉,現在緩過來還避着剛纔的屍體走路。

    “裝的下也不行,人家好好一個府邸,你想把它變成停屍房?”陸十九這孩子需要熟讀《情商》“像你這種又沒情商飯量又大的人最不容易找對象。”

    陸十九五官皺在一起,嗤了一聲:“找不到就算,我自己去江湖闖照樣逍遙自在。”

    目光遊離到棚子外:“小黑?”

    他出去一趟,回來時抱了一團毛茸茸的小黑球。

    “馮縣令家的小貓?”葉逢舟也想去摸,但手剛伸出去小黑就張牙舞爪,大有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和你同歸於盡的架勢。

    作爲目前修仙界僅有的唯一集大成者,葉逢舟哪受過這種委屈,當即也學着小貓的姿勢對着它大眼瞪小眼,不爭饅頭爭口氣,說什麼也不能落下氣勢。

    “你們兩個過來看看啊。”慕淮還在勤勤懇懇的檢查屍體狀態,一轉頭竟發現兩個傢伙已經玩起了貓,心態開始出現些許變化,聲音也跟着低了幾度。但那兩位一個是他師尊一個比他年紀大,站在道德角度,誰都不能講,越想便越覺得憋屈。

    憑藉多年經驗,葉逢舟清楚他一有類似的語氣就是爆發前兆,麻溜的滾了過去。

    “這些屍體額頭上都有痣,而且位置一樣。”慕淮坐在一個屍體旁邊,指着他額頭上的痣說。

    五個屍體頭上都有一樣的痣,左眉骨上一指,顏色淺淡,像某種術法的痕跡。

    “嗯,然後呢?”葉逢舟點頭贊同。

    “剛看完頭,沒細看別的,不過身體上應該也有線索。”慕淮說着就要掀開屍體上的黑布。

    “等一下!”

    葉逢舟開口想攔,但攔不住了,慕淮動作太快,整片黑布唰一下被扯掉。

    黑布飄飄忽忽的落在地面,帶起些冒着煙的粉塵。

    時間好像停滯了幾秒。

    慕淮呆滯的看了看手裏的黑布,像被燙到一樣撒開手,他的耳朵肉眼可見的紅了,沒過多久整張臉也開始紅,能感覺到上面在騰騰的冒熱氣。

    屍體赤條條的,沒有穿衣服。

    “都說了等一下。”葉逢舟扶額,屈尊撿起黑布蓋上屍體,“不然爲什麼每個屍體上都要蓋塊布,是怕影響風氣。”

    當地風俗——是生是死講究一個乾淨,來時沒帶任何東西,走時也不能帶東西走。

    慕淮的臉還紅着,不止臉紅,眼睛也紅了,眼尾眉梢皆被緋紅暈染。視線沒有固定的點,慌張的不知道該往哪裏看,眼眸裏帶着水汽,好像下一秒就能落下來浸溼眼尾的紅。

    他剛剛看到了什麼……他想把眼睛扣下來。

    “慕,慕淮?”葉逢舟第一次見到慕淮這副樣子,他天生就表情少,像頂個萬年不變的面具一樣,但是現在這個面紅耳赤的慕淮,雖然窘迫卻讓人移不開眼,“……你臉紅了。”

    “誰,誰臉紅了,我纔沒有!”慕淮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我困了,明天再往下調查吧。”

    好像同手同腳了,葉逢舟食指抵着脣忍住笑,目光瞟過還在一旁逗貓的陸十九,又打起了歪算盤。

    “十九,你看時間不早了,棚內有五具屍體不能沒人看着,但馮縣令那裏還要有人去告訴一聲,這……”他的話正好卡到這,等陸十九來接。

    “那葉長老先去跟馮縣令說說情況吧,棚子我看着就好。”葉逢舟敢下套,陸十九就敢咬鉤。

    葉逢舟的笑快憋不住了,像模像樣的跟陸十九表達了感謝跟信任後就回了馮縣令的府邸。

    。

    到達已經是子時,明月將圓未圓,月光如水般又清又冷,世間種種皆被其斑駁。

    慕淮房裏的燈還開着,他推了推門,發現門沒有鎖。他正在桌前寫字,葉逢舟進來時正好落下最後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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