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磬?是你嗎?”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埋怨與思念的百年的情郎,就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與屈雲屏很像,身上也有一層淡色的光暈,也是善靈。

    兩個善靈在同一個身體裏,不止少見還很怪異。

    沁塵仙子琵琶現於手上,五指一撥發出裂帛一聲響,明顯是進入了戰時狀態。

    “沁塵仙子您先別急!”慕淮連忙制止她。

    “爲何?”面對兩個如此怪異的善靈爲何不讓她動手。

    慕淮看着葉逢舟:“我想師尊有辦法的。”

    。

    “你叫什麼名字?”葉逢舟上前問男人。

    男人先是一愣隨即道:“在下名爲鐘磬,一介書生。”

    “你喜歡她?”葉逢舟繞有所指的笑了,眉毛上挑笑容惡劣。

    能感覺到鐘磬淺淡白色光暈下的臉微微紅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是的,她是我的愛人。”

    葉逢舟好像明白了一樣笑,他說:“既然這樣,我想知道兩件事——第一,你進京趕考後爲何那麼長時間都不回來;第二,屈雲屏死時你有沒有來過長川。”

    鐘磬能當着他的面說屈雲屏是他的愛人,那麼他就是愛她的,但是爲什麼能一去三兩年而未歸,最後娶了公主,愛人守在長川枯等消息,他當真捨得?

    還有就是鐘磬的自我介紹讓他很在意——一介書生。

    老鴇說過,傳記上屈雲屏死時也到了一個潦倒書生。屈雲屏確實不認識這麼一個人,因爲在她的認知裏鐘磬已經高中狀元,不再是之前的那個窮小子,但是狀元爲什麼不能扮作窮困書生呢。

    那應該是段不大開心的記憶,鐘磬眼內分明有痛苦閃過,但他最終還是選擇開了口。

    。

    百年前的科舉時,他趕了數天的路纔到了京城,寒窗苦讀十餘載,只爲一朝成名日。他幻想過可能會得一個不錯的名次,但一舉奪魁是他的意料之外。

    皇榜發後不久朝廷的任命也下來了,隨着而下的還有一紙婚書。

    揭皇榜那日正巧趕上公主出宮,在密密麻麻的看皇榜的人羣中,她一眼相中了那個最秀氣的,覺得那男人長的俊俏的很,一見到就臉紅心跳。回去後便和皇帝撒嬌,要去找那個男人。

    皇帝最初是不允許的,一個公主,出去遊玩時隨便碰上一個面相好看的男子就想去找是哪般尊卑,不過終究是架不住公主的軟磨硬泡,抱着就當是給她找一個面首的想法派人去尋。

    人還未派出,新的狀元郎已經到了,公主看上的男人自己送上門來,可謂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因他高中狀元,皇帝亦打消了只讓他成爲面首的想法。公主府缺個駙馬,新上的狀元郎,好像還算合適。

    一紙婚書打亂了鐘磬的所有計劃,他本是想考取功名,使自己安身,等屈雲屏足夠贖身的時候他也能在京城有穩定的生活,可能會存下一些積蓄,以供兩人未來好好過日子。

    他從未想到要入贅皇家,所以他提出了拒絕。

    他的拒絕只是不想對不起心愛的女孩,但卻拂了皇家的面子,這種尊榮,天下有的是人想要,到了他這裏竟然只是一句輕飄飄的不願。

    天下之主的面子怎麼能被一個年輕人拂了去,當即便有人將他押住關了起來,那裏不像是牢獄,像關押宗室弟子悔過的地方。

    這一關關了一年有餘,不止何時,外面傳起了公主要與狀元結親的消息,那消息大概是真的,有一天他看到結親的紅綢流過這裏的窗子,是皇家纔有的場面。

    有人盜了他的身份與公主結親,而他這十幾年過後,高中過魁首,最終依舊藉藉無名。

    但沒過多久,靜林山發生鉅變,修仙界大震,連民間都被牽扯,趁着動亂,鐘磬逃離了京城。

    他要去長川。

    他知道他的逃離勢必會被知曉,到時犯了欺君罪難逃一死,但他還想見屈雲屏一面,告訴她他回來了,從未食言。這一面之後他會自己回京城赴死,不牽連任何人。

    他沒錢沒馬車,三四天就能到的距離讓他硬生生拖了十幾天。

    可在奔波十數天到了長川后,他親眼看到屈雲屏從高臺墜落,一切都太巧了,巧的讓人憤懣命運不公。

    那天他被好幾個大漢架着,因爲勞累和氣急攻心逐漸沒了生氣,但他自己是清楚的,那天他沒有任何怨恨,只剩一腔愛意無處安放。

    之後,一切寂寥,直到現在……

    。

    屈雲屏眼淚止不住的流下,原來她的愛人從未騙她,奈何命運弄人,她從瑤臺下墜時他正快馬在路,奔波數日的旅人在到達目的地後看到的竟是氣息斷絕的愛人。

    “對不起阿磬,如果我再信任你一點,如果我能撐下去……”屈雲屏已經泣不成聲。

    “怪我沒有本事……”鐘磬安慰他。

    命運兜兜轉轉,相愛之人在百年前錯過彼此。

    不過幸好,他們又見到了對方。

    他們身上的光暈流轉,光暈連帶着身影一起漸漸消失,最後只剩絲絲點點的星子,粉末般閃着光。

    是歸入輪迴的表現。

    葉逢舟靜站一會兒,然後轉身走向身後的兩人。

    他終於明白了屈雲屏能成爲善靈的原因——是愛。

    她死時鐘磬正巧趕到,愛恨彼此交雜,鐘磬用自己的靈魂彌補才使她成爲善靈。正是千怨結對靈魂的作用,才讓他們的靈魂分開,得以見面,算是因禍得福。

    真是奇怪的愛意,像是詛咒般糾纏不清,好在最後都得了善終。

    “你們兩個愣着幹什麼呢?”葉逢舟笑了一聲,“都結束了。”

    沁塵仙子還是有些愣,一時沒收住把心裏話說出來了:“沒什麼,就是感覺你今天……格外的像個人。”

    ?

    葉逢舟問號擺在了臉上,難道他別的時候就不像個人了,他轉頭看了看慕淮,結果發現這小崽子好像很贊同沁塵仙子的話。

    ……

    葉逢舟把手搭在沁塵仙子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沁塵啊,你那兩支簪子,沒機會了。”

    沁塵仙子切身體會到了什麼叫禍從口出,面露苦澀,不斷的自我檢討。

    這船上不止有他們,還有長川的女人們和太子一行人,他們都記得剛纔發生過什麼,就像是把書上講的志怪小說放到自己身邊親身經歷一回,都驚魂未定,許久緩不過來。

    沁塵仙子還在心疼那兩支簪子,看到這副場景嘆了一聲,都是些凡人,還是要安慰一下。遂臨空而起,懷中抱着琵琶泠然彈了一曲,那琴聲悠揚緩慢,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聽到琴聲的人都靜了上來,似有睏意上身,沒多久就三兩成羣倒在地上睡着了。

    沁塵仙子見所有人都睡了下去,噤聲收琴,輕巧的落在地面上。

    “希望他們醒來以後都不太記得這件事。”接着問葉逢舟道,“我們回去嗎,回靜林山。”

    屈雲屏歸入輪迴,長川的異象也該結束了,不過系統一直都沒告訴他任務完成的消息,應該沒什麼意外,畢竟狗系統經常不在,能逮到都是看緣分。

    他點頭:“嗯,回去。”

    他們走到船頭,江面一望無際,夜晚還沒有過去,但是有月亮在,路依然是亮的。

    “我們……怎麼回去,坐船嗎?”沁塵仙子話說一半微不可聞的停了一下。

    葉逢舟沒在意,道:“我有一個竹筏,坐它回去很快就能到。”

    竹筏……某勞動力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不會又要讓我御它吧?”

    問了句沒用的話,這兩位都是長輩,除了他還能是誰。

    葉逢舟:“淮兒,我在精神上給你加油打氣。”

    慕淮:……

    您老的嘴能閉上就閉上吧。

    竹筏在江面上行駛,速度很快。這一路的路程不短,但竟有些無言,大概是因爲晚上,受周身環境影響,人也靜謐了下來。

    “恭喜您完成了自救任務。”某系統終於想起來它還有個宿主。

    “呦,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爲你去找哪個膚白貌美的系統姑娘去了呢。”葉逢舟開始陰陽怪氣。

    “我們系統都是由代碼形成的,哪有什麼姑娘,亂講,亂講。”

    葉逢舟:……

    說他亂講,那你語氣裏的嬌羞是給鬼聽的?

    系統明顯是個要面子的,轉移了話題:“其實完成自救任務本不該有獎勵的,但由於你上一個任務沒有完成,已經大幅落後了進度,沒辦法,只能補給你了。”

    “那這次的獎勵是什麼?”他想要看到一個金色的小小的,方形卡片一樣的東西。

    “一段回憶。”

    ……

    呵,雞肋。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葉逢舟很快適應了回憶來時的暈眩感,靜靜等待場景出現。

    這一次的場景他很熟悉,是長川歌舫的高級房間。長川的房間佈置這麼多年從未變過,一直跟洗浴中心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遠處傳來隔間門關上的聲音,原主坐在案前,慕南在他身邊,模樣微醺。

    看樣子,是葉逢舟墜入江中那一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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