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幹什麼。”葉逢舟很生氣,但是有求必應。

    “我錯了,下次不敢了。”慕淮主動認錯。

    “還想有下一次?”某生悶氣的小學雞又被嚇到了。

    “沒有。”慕淮拽着他的衣角,”真錯了。”

    “錯哪了?”

    ……小學雞不依不饒無理取鬧,比病號還委屈。

    “錯在我不該不通知你,自做主張擋在孿食獸前面,警惕心不強,被氣波震傷……”他一條條數着自己的“罪過”,不時偷看一眼葉逢舟,“原諒我好不好。”

    葉逢舟沉默半晌後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他哪捨得真和慕淮生氣,都是自責出來的,然後生自己的悶氣,和擔心雜糅到一起,又急又氣。

    “都知道那你還去,萬一出了意外或者傷的再重一點該怎麼辦,有的時候有的是不做不行,受傷在所難免,但也要讓我先有個準備……你是想要嚇死我。”

    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害怕更多一些,最可貴不過失而復得,失去的感覺真的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藥正好在這時煎好,他過去把藥盛過來,道:“我餵你藥。”

    “我……能自己喝嗎?”慕淮試探着伸出手去。

    “醫師說讓你好好休息,不能有大動作。”

    “我胳膊沒事。”他依稀記得他兩條胳膊是安好的,而且,喝藥的動作大?

    “是嗎?我怎麼記得他說不行。”葉逢舟選擇間歇性耳聾加失憶。

    。

    天還是陰沉的,很多人在山上還沒有下去。

    “大概是因爲他也失去過不少東西,所以對他人珍視之物也格外珍惜。”陸十九說。

    葉逢舟剖開孿食獸的肚子應該就是因此。

    “失去過?”桑榆問。

    “對啊,不少。”陸十九掰着手指頭數,“記憶、修爲、時間還有……心上人。”

    葉逢舟在名聲底下過了百來年,拋開光鮮亮麗的外殼,發生在他身上的每一件事都值得有人來心疼一番。

    他活了太久,傳說太多,總有人將集大成與神明比肩,理所應當的認爲他是集大成,所以他不會有情緒,也不會累,沒有不擅長的東西,他無所不能。

    於是,當所有人都這麼認爲的時候他就真的不會累了。

    葉逢舟大部分時間都是笑着的,但笑容下面承載了什麼無法得知,如果多看看他的生平就知道,葉逢舟初入仙門時特別冷淡,誰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掛上笑臉,漸漸的再不與他人訴苦。

    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才能理解對方,陸十九理解不了他們,但聽南海真人講述葉逢舟的故事時卻覺得寂寥。

    淒涼而無奈,就像一個人立於荒原的最高點,四面八方是路又無一條是路。

    對葉逢舟來講,他雖然屬於這個世界,但沒有關於這個世界的記憶,到此也要爲了完成什麼系統中的任務,之後做什麼,會發生什麼,沒人知道。

    沒有來處,也沒有歸處。

    “那……他失去的都找回來了嗎?”桑榆說。

    都是失去的東西,哪能那麼容易回來,能做的只有用盡全力去尋找。

    陸十九搖頭:“很多都沒有,但是找回了最重要的。”

    “那就好。”桑榆僵了許久的臉上終於出現表情。

    他握着長命鎖,笑容有些虛弱,他感激葉逢舟,是發自內心的歡喜。

    陸十九沒告訴他失而復得的過程有多艱難。

    期間任何一環都可能失敗,可能慕南會真的死亡,沒有轉世的機會,可能葉逢舟的靈魂在百年的穿梭中會消散,可能等他回來後找不到慕淮,只有一個什麼都沒有的自己。

    說不定哪次意外他就真的成了殺死自己愛人的兇手,也說不定哪次他會把自己搭進去。

    沒人告訴他一定會成功,但這是他們唯一能再見面的辦法。

    幸好,天道酬勤。

    。

    他們又往下走了一段,陸十九好像聽到了鈴鐺的響聲,不連續,有些雜亂,他下意識停住。

    桑榆精神還恍惚着,多走了好幾步才木訥的發現身邊落下了人,轉身去找。

    不遠處有一個穿白衣服的女性,年紀不大,還是個小姑娘,她是一路跌跌撞撞跑來的,每走幾步就要扶着樹幹休息會兒。

    陸十九愣了剎那,隨即三步並兩步走上去扶住她:“蘭杜,你怎麼在這,身上的傷怎麼來的?”

    她嘴角有一塊淤青,臉上多了幾道傷口,這些傷全是人爲的,看起來像是被人追殺落荒而逃。

    蘭杜看到陸十九,硬挺着的力氣終於鬆下來,撲到了他身上。

    “你身上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要不要我送你回宗門?”

    沒想到蘭杜反應極大:“別送我回巫生門!”

    一雙杏目瞪大,脣瓣顫抖着,幾乎用最大的力氣把這句話喊了出來。

    她這是……害怕?

    陸十九很難想象這位姑娘會害怕什麼,但這種情緒確實是他親眼所見。

    “你帶我去哪都行,千萬不要送我回去,不要……”說着漸漸沒了力氣昏迷過去。

    。

    “你抱的是誰?”葉逢舟已經換了身衣服,血液的腥氣散盡後他還和以前一樣,懶散到輕浮,卻讓人出奇的安心。

    陸十九將蘭杜抱到一張牀上,說:“蘭杜。”

    接着又問,“慕淮老弟你好些了嗎?”

    慕淮靠在一疊被子上點了點頭,接着不放心的看了葉逢舟一眼,動動脖子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你怎麼帶她來這?”巫生門的醫師比這幾個還多還精,送回去遠比在這裏好。

    “她不讓我送她回去,好像挺害怕的。”陸十九說,“看她身上的傷,全是人爲的。”

    這句話裏有話。

    “你的意思是她被同宗門的人欺負了?”葉逢舟問。

    蘭杜在弟子內的品階不低,平時見她跟周圍的人也玩得開,被人欺負怎麼想怎麼覺得不現實。

    “我感覺是。”陸十九找了個地方坐下,“具體是什麼還是等她醒過來再問吧。”

    孿食獸被收服後就沒再出過什麼其他動靜,但這次狩獵場肯定無法繼續,前來參加的人也需要一段緩衝,有的門派已經收拾規整準備離開了。

    “桑榆怎麼樣了?”慕淮問了一聲。

    “他那狀態你也看到了,不太好。”陸十九說,“好在沒受傷,就是要給他段時間適應。”

    有些東西只能用時間來嘗試淡忘。

    “唔……”蘭杜口中傳來一聲囈語。

    三人齊齊轉移注意力,陸十九坐的近,直接轉了個身。

    她撐着坐了起來,眉頭緊皺,眼睛不適應光線,很久才睜開。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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