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招撂倒?”在短暫的僵持中路彌遠問。
“你聽錯了,是三十招。”沈蘊改口。
路彌遠不置一詞,劍刃陡然斜刺,沈蘊險險避開。兩人再度同時後撤,又如疾電般撞到了一起。偌大的演武臺中,只有場內兵刃不斷相擊發出的泠泠寒音。
臺下兩人交鋒未停,臺上的鷹院學生們卻暗暗心驚不已。沈蘊在天賢庭中已是可以一爭劍範位置的人物,他說要認真,自然是毫無放水,而在如此怒濤雷霆的攻勢中,這個叫路彌遠的少年居然未落下風,不禁令人……懷疑他們丹成峯主業到底是修什麼的!
終於在第二十六招時,沈蘊抓住了路彌遠腳下一個微小失誤,他順勢反手一劍,鋒刃橫斬而去。觀衆脫口驚呼,以爲這一劍必將見血。可灰色劍刃卻如攪碎水中明月一般,在殘像中揮了個空。
沈蘊先是一愣,隨即失笑:“小朋友耍賴啊,哪有比武裏還帶用陣術的。”
“剛剛你規則裏沒說,不算耍賴。”路彌遠出現在了武臺的另一邊,左手掐的陣訣正是丹成峯的絕學之一——瞬陣。他反駁道,“你也可以用。”
“我可不像你,打不過就瞬移。”沈蘊收起劍,“沒想到你在外養病這幾年,我教你的劍法倒還精進了?”
路彌遠笑了笑:“還打嗎,這次我不用瞬陣。”
“不打了。以後有的是機會教育你,現在別耽誤後面的人考試。”沈蘊向臺下的小門處指了指,“你拿着紅令去後門,那邊的人會幫你辦手續。”
“之後呢?”
“之後……你先隨便逛逛吧,別走太遠就行,我這邊爭取速戰速決,忙完好給你接風洗塵。”
路彌遠答了聲好,正要走時沈蘊又叫住了他:“啊,差點忘了說最重要的一句。”
“恭喜你入庭,彌遠。”沈蘊微笑道。
路彌遠嘴脣微動,像是要說什麼,但最後只是朝沈蘊輕輕點了點頭。
儘管沈蘊想要速戰速決,之後乾脆讓剩下的考生十人一組集體上臺,這場考覈仍然持續到了下午才結束。
落選的少年們早已離開,看臺上的鷹院學生們也各忙各的去了,空蕩蕩的演武臺中,沈蘊將最後一位考生從地上拉了起來。
明明是一場難堪慘敗,少年卻兩頰緋紅,聲音殷切,顯然已經徹底被小沈考官所折服:“沈前輩,下次還會是您來當考官嗎?”
“這可說不好,”沈蘊道,“我如果能當上劍範的話,下次就還是我。怎麼,想和我再比一回?”
“嗯!”少年淚光晶瑩,拼命點頭,“我回去以後定會勤加修煉,下次再見時,定讓前輩對我刮目相看!”
沈蘊早已見慣各色傾慕景仰的目光,他只笑着點點頭:“行,我拭目以待。”
送走了最後一人,沈蘊也準備離開。他剛走下臺,忽然發現自家師侄早早地候在了演武臺門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對方顯然把剛剛那一幕盡收眼底,輕飄飄甩過來一句:“師叔真是招人喜歡。”
“那當然,我天生招人喜歡,”沈蘊挑眉,“你嫉妒啊?”
路彌遠不想接這個話茬,乾脆轉而問道,“錄了幾個?”
“沒算,差不多十多個吧,隔壁兩個考場應該也是這個數。”沈蘊感嘆道,“……今年真好,各家弟子都有,上回我入學考試,身邊烏泱泱全是龍玄的人,不愧是神州武修首宗,那陣仗跟黑雲壓頂似的,看得人頭皮都發麻。”
“爲什麼都是龍玄的人?”
沈蘊咋舌:“還不是因爲江子鯉和我同屆入學,他們掌教生怕寶貝孫子受了委屈,恨不得把所有龍玄弟子全塞進來給他當跟班。”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就是八字不合。江子鯉和我一樣都是代劍範,這幾天他正巧也回家辦事了,不然今天估計是他來當考官。”沈蘊撇撇嘴,“不聊龍玄了,來聊聊你。”
路彌遠並不意外沈蘊的話題會指向自己:“師叔想聊什麼?”
沈蘊開門見山:“怎麼跑天賢庭來了?”
“我的病養好了,跟師父說想來找你,她同意了。”
“就沒了?”
“沒了。”
沈蘊皺眉:“我師姐沒說其他的?”
路彌遠回憶了一下:“她讓我轉告你在庭中要聽先生們的話,也要好好學習勤加修煉,冬天不要仗着身體好就不穿內衫,水果要洗乾淨了再喫,每天記得喝一杯養心茶……”
這些話師姐在家書裏回回都要念叨,聽得耳朵都要起繭,沈蘊連忙叫停:“打住打住。”
路彌遠乖乖閉上了嘴。
沈蘊按了按眉心,雖然他還有許多想問路彌遠的,反正來日方長,他也不是愛糾結的性子,乾脆點頭道:“好吧,師姐同意讓你過來就行……手續都辦完了?”
“嗯。”
“分配的院舍是哪間?”
“一十三院。”
“挺好,和我在一條路上。”沈蘊笑道,“我住在七院,你要是缺什麼東西,隨時來找我。其他地方去過了嗎?”
“沒有,”路彌遠搖頭,“放完行李後,就回來等你了。”
沈蘊道:“行,那我先帶你四處熟悉一下,順便喫個晚飯。”
路彌遠輕輕嗯了一聲,從懷中拿出一包點心遞了過去,“給你。”
“花生酥!”沈蘊看到時眼睛都亮了,他也不跟路彌遠客氣,拿了一枚丟進嘴裏,“……哪買的?”
“來歸山之前路過金極城,想起你喜歡喫甜的,順手買的。”路彌遠笑了笑,“對了,有個叫張沛雨的人過了嗎?”
“過了,只是過得勉勉強強,怎麼,是你朋友?”
“不是朋友。”路彌遠淡淡道。幫張沛雨只是他一時心血來潮,如果對方沒過,對路彌遠來說也無所謂。
“你也該交點朋友了,從小你就只跟在我身邊混,也沒見你認識認識丹成其他弟子,”沈蘊擦了擦指尖的糯米粉末,“現在來了天賢庭,不妨多結識點同修。”
路彌遠表情不變:“師叔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這話略繞了一圈,沈蘊聽成了另一番意思,他笑了:“我的朋友當然都會介紹給你認識。正好,你把你的令牌給我。”
路彌遠從腰上解下來遞了過去。
此令牌和之前入庭時拿的紅令規格完全不同——按辦手續的那人解釋,紅令只是臨時出入證,只有持天賢令者纔是天賢庭的正式學生。
天賢令不過巴掌大小,正面顯示着路彌遠的大名與院籍,以及天氣時辰黃曆等一堆沒什麼用的信息,反面則是一片光滑如鏡。
沈蘊拿着令牌,在背面用手指寫寫畫畫一番後才還給了路彌遠:“行了你試試,應該能用了。”
路彌遠接過來,只見天賢令背面漾開一片水紋,待水紋慢慢平靜,便有文字從玉面上顯現。
瀛海第一猛男:路彌遠?哪位?
煉器本是逆天而行:誰拉進來的?
不想上課:是妹子嗎?
天地同春:我師侄,今天剛入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