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如何攻略低嶺之花 >夜魍魎(六)
    地上那個玩意還在雞叫不止,陶星彥的尖叫卻被一聲金玉相擊的脆響打斷。

    他在噪音中怔然眨眼,發現他的面前多了一個人。

    對方和他年紀相仿,穿着鷹院的制服,額頭上還打着一圈繃帶,乍一看臉色比他更蒼白。少年手中牢牢握着一把白浮劍,沒開刃的劍鋒正砍在那張“鏡面”上,也擋住了紅衣女人下一步的動作。

    陶星彥磕磕巴巴地開口:“你你你是、是誰……”

    對方頭也不回:“帶他躲開。”

    “啊?帶誰……”陶星彥還沒反應過來,又一個鷹院少年從他身後冒出,朝他歉然一笑,隨即二話不說就扛着陶星彥的胳膊往後面拖。

    那紅衣女人發現有人居然敢阻攔自己,她衣袂揚起,關節格格作響,竟生生用手腕格開了劍刃!下一瞬,尖利指爪直襲路彌遠面門!

    路彌遠側身險險避開,指甲從他頰邊劃過,帶出一道淺淺血痕。他皺了下眉,毫不猶豫反手一劍,但鏡面光滑,劍刃只堪堪從銅面劃過,發出茲然一響。

    女人對路彌遠的攻擊無知無覺,她以和路彌遠不相上下的速度再揮長袖,前方的庫房貨櫃隨之轟然崩裂,木櫃中存檔的瑕疵靈材稀里嘩啦地傾落一地。路彌遠也被這道氣勁震退了兩步,但他目光微沉,足尖輕點,擡手揚劍再上。

    清泠月光下,兩道紅影交織穿梭,殘卷空符漫天亂飛。

    前方戰得眼花繚亂,張沛雨卻連兩方攻擊路數都看不清,更別提插手幫忙,他心頭慌張,不由着急喊道:“路兄弟,不然我們先撤吧,去找劍範前輩來解決!”

    不遠處的路彌遠似乎回了一句什麼,但在雞叫聲中根本沒法聽清。

    張沛雨更急了,他搖了搖陶星彥的肩膀:“哥們,你這東西能讓它別叫了嗎!”

    陶星彥剛剛被拖走時都不忘撿走他的雞,此刻他被搖得回了點神,下意識地回答:“雞叫是因爲感應到了附近有鬼氣……”

    說到這裏時,陶星彥一直怔楞的雙眸這纔有了焦距,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前方的戰場,又轉頭看向身後的那名少年。

    張沛雨見他看向自己,剛想做一個自我介紹,沒想到對方騰的竄起:“——所以那並非什麼冤魂女鬼!而是鬼物!”

    陶星彥手腳並用,迅速從廢墟堆裏爬了出去,他扶正了鼻樑上的犀火,直面前方的一人一鬼。少年瞳孔中閃着異樣的光彩,口中唸唸有詞:“人形,身着天賢庭制服……是乙等?不對,不對,雖然能看到殘存靈力,但乙等的攻擊方式不可能這麼單一,而且她這個行動更像是在模仿她的對手……”

    透過鏡片,少年看到的是另一重世界。

    一剎那,陶星彥彷彿發現了什麼,脫口喊道:“這不是乙等鬼物!這是伴嬰!”

    .

    “伴嬰。”沈蘊低聲道,“徐前輩,您做得有些過分了。”

    徐旌臉色慘白。

    見鬼物,理當立除之。

    但總會有捨不得除掉的鬼物。或許是親子遺物,或許是戀人殘軀,或許是摯友執念,修真者以自身靈力和它結契飼養,就是伴嬰。

    也難怪徐旌會這麼幹脆地將瑤池鏡交還,因爲鬼物本體根本不在這裏。

    “可鬼物是永遠貪饜不足的。你放縱伴嬰在午夜襲擊同修,是爲了讓它吞食靈力,或許是有你在旁,它至今並未傷人性命,”沈蘊沉聲道,“但前輩想過沒有,將來若它的食慾越來越大,你要如何處置?”

    “怎麼處置?我已經殺了她一次了!!”徐旌彷彿被刺痛了一般咆哮出聲,“如果阿瑤是鬼物,我會殺她第二次!”

    沈蘊駁道:“哪有什麼如果,本就是鬼物化作了假的瑤前輩……”

    “你、憑、什、麼、說、她、是、假、的?”

    那怎麼會是假的呢?

    她和他照鏡相望,她伏在鏡前柔柔地喚他“旌哥”,她說了許多許多隻有他們倆知道的事情;

    她說想要離他再近一點,就像往日一樣可以與他並肩,哪怕只是在影子裏也好;

    她說她好餓,她捨不得傷害他。

    但是她好餓。

    對方和鬼物相伴太久,理智顯然已經受到了影響,沈蘊知道不能再刺激他,只得轉口安撫道:“好吧好吧,就算不是假的……但前輩的伴嬰現在在哪裏,我們一起去把她找回來總行吧?”

    “我沒有伴嬰,”徐旌眼下的青色愈發濃重,他眼神狂亂,“我只有阿瑤,我的阿瑤她在……她有危險!”

    話音剛落,徐旌從角落猛地站起,呼來佩劍後一把撞開沈蘊衝出了棲劍院!

    沈蘊愕然一瞬,一咬牙也追了出去。

    .

    在陶星彥喊出那一聲時,路彌遠手中的白浮劍終於不堪無數次的快速揮擊,劍身被利爪攔腰飛斷,禿鈍的劍刃打着旋,啪地一聲砸在了牆上。

    “我就知道這破劍不頂用!”張沛雨慘叫。

    路彌遠手中沒了武器,他反應極快地丟掉斷柄,揚手扣訣,一道拒陣劃出,正好擋住了女人揮出的下一擊,他也趁此可短暫喘息的機會飛身至陶星彥的身邊。

    路彌遠低聲問:“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它是伴嬰。”

    “伴嬰是什麼?”

    陶星彥震驚:“你不知道伴嬰?”

    “我、我倆都是新生!還沒學到這兒!”張沛雨連忙爬過來叫道。

    陶星彥抓抓腦袋,感覺要解釋起來是一個漫長的工程,他看了一眼彷彿隨時要突破拒陣的紅衣女鬼……呃,紅衣鬼物,果斷一拍巴掌:“反正就是沒法打了,風緊扯呼告老師!”

    他從錦袋裏掏出一張符籙,將兩人胳膊一左一右抓在手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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