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如何攻略低嶺之花 >鬼骰子(五)
    “四九三十六,那五九是多少?”

    “嗯……六十三?”

    “景頡,”沈蘊感嘆,“我看你不是記憶沒了,是智力也沒了吧。”

    眼前的黑暗差不多快適應了,逗景頡唸了五六遍九九口訣也膩了,沈蘊伸了伸胳膊,開始第十六次思考拒陣外是什麼情況。

    “其實我當時還是應該攔一下的,彌遠從小就乖,哪裏接觸過什麼賭博……我當年倒是想悄悄帶他玩,唉算了,師姐得罵死我……”沈蘊嘴上嘀嘀咕咕,心裏已經愈發不耐煩,或者說是被隔絕在靜音之中的焦慮正在心頭不斷累積。

    小師侄的修爲比自己低,沈蘊想解開面前的拒陣並不困難,他願意待在裏面,只是因爲他信任着燕也歸和路彌遠。但現在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快日出了,如果在日出前他倆還沒能解決莊家……沈蘊抿起脣,不願去做多餘的猜想。

    “不如我再給他倆半刻鐘,半刻鐘之後要是還沒有消息,我就……”他這一句自語還未說完,耳畔忽然有一道勁風襲來!

    常年習劍的本能讓沈蘊向旁一閃,他只覺有什麼東西擦着他的髮尾飛過,落在後面發出哐噹一聲脆響。

    “躲得好。”

    “燕仙師?”耳畔乍然出現景頡以外的聲音,沈蘊不禁愣了一下,隨即他便反應過來——他能聽見外面的聲音,也就說明困住他的拒陣破了。

    “彌遠呢?”沈蘊立刻問道。

    “路同修上樓了。”

    沈蘊目不能視,只能通過聲音判斷燕也歸和自己隔着大約一丈距離,奇怪的是對方這一句回答從沈蘊的左耳跑到了右耳,還伴隨着匆匆腳步聲,彷彿在躲避什麼。

    除了燕也歸的聲音外,灌入耳中的還有更多嘈雜,這些鬼哭狼嚎同樣順着燕仙師的腳步從左至右,頃刻間又從右至左,期間還夾雜着像是桌椅板凳的叮哐亂響。

    “這都是什麼動靜……”沈蘊越聽越一頭霧水,忍不住揚聲連環發問,“賭局結束了?怎麼不是你而是彌遠贏到最後了?外面發生什麼了?莊家呢,莊家死了沒?”

    “賭局結束了。我正在打架。我的賭技略輸路同修一籌。外面一片混亂。莊家不知道。”儘管在廳中躲得狼狽,燕仙師的聲音卻始終保持着八風不動,他依次回答完沈蘊的問題的同時,人已經欺進沈蘊跟前,抓住了他的胳膊。

    “幹嘛幹嘛,燕仙師您不是一朵不沾凡塵的高嶺之花嗎,這會跟我拉拉扯扯像什麼話?”沈蘊怪叫。

    “那就勞駕低嶺之花的沈同修高擡貴手,幫我把這羣瘋了的賭徒收拾了。”燕也歸懶得跟他廢話,把木凳塞到了他的手裏。

    “我眼睛都瞎了可是傷員……”話雖這麼說,沈蘊掂了兩下手裏的凳子,嘴角已翹了起來,“行吧,謹遵庭訓協律合作,燕仙師帶路,指哪我打哪。”

    他捋起袖子,閉眼朝燕也歸齜牙一笑:“我跟你說,在師尊沒賜我同春劍之前,我在丹成的別名是——條凳戰神。”

    坐以待斃不是沈蘊的個性,他一向奉行的是主動出擊。

    燕也歸的確不擅長與人搏鬥,除了開始偷襲得手的那兩下,在路彌遠上樓之後,他便再無什麼進攻餘地,只能憑着修真人士步履輕盈,才勉強在滿室的賭徒中周旋。但這會手上有了沈蘊,情勢便立刻逆轉。

    有燕也歸指引開路,天賢庭劍範大人果然不負“條凳戰神”之名,他身高腿長手腳並用連踹帶砸,一張短凳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風,於是大廳內變得更雞飛狗跳了。

    像是爲了補償失卻的視覺,沈蘊另外的四感逐漸變得異常敏銳,他又一次聽從燕也歸的指示,將左手邊的賭徒一把砸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燕仙師,我揍的真的是人?怎麼感覺敲起來的硬硬的,不像是人呢?”

    燕也歸淡淡瞥了一眼左方:“哦,路同修上去沒一會,這羣人就不知爲何異變成鬼物了。”

    “這種事你不早說!”沈蘊嚇得跳了起來。

    “反正是人你也要揍,是鬼物你也要揍,有什麼區別麼。”燕也歸答得輕描淡寫,“前方又來一個,高六尺七寸,記得打頭。”

    沈蘊依言揮手一劈,卻像是砸在了一顆熟透了的柿子上,觸感軟膩而沉滯,有什麼液體迸濺到到了自己的臉上,沈蘊更驚了:“……我不會把這人砸死了吧?”

    “沒死,他本來就長那樣。”燕也歸看着眼前的羣魔亂舞,眼底平靜無波。

    兩人合力之下,終於使整個三樓從鬼哭狼嚎變成一片哀鴻,除了他倆之外還能雙腳站在地上的人只剩一個在牆角裝竹竿的景頡。沈蘊平復了一下呼吸,丟開手裏的矮凳:“好了,總算能安穩說兩句了。”

    “沈同修想說什麼。”

    “他們都已經是丙等鬼物了?”沈蘊又確認了一遍。

    “不算是。”燕也歸環顧地上狼藉,“既然這裏似幻似真,我覺得或許是莊家想讓我們把他們誤認成鬼物。”

    “嘖,有點說不通。莊家要想嚇唬我們多得是辦法,誤認鬼物算什麼。”沈蘊也不糾結,繼續問下一個問題,“我剛剛揍的人裏有那個當莊的男孩嗎?”

    “有,那孩子是第一個異變的。”燕也歸答道,“他想抱住你的大腿啃兩口,你把他踹飛出去了。”

    沈蘊:“……”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又道,“燕仙師,我們或許可以換一種猜測——不是莊家想讓他們變成鬼物嚇唬我們,而是莊家自己出了什麼事,導致他的幻術出了岔子。”

    “大概吧。”燕也歸答得不置可否,“沈同修還有其他話麼。”

    “有。去四樓的門在哪。”

    “就在你的右邊,你要去四樓做什麼?”

    “當然是上去找人。”

    “你明知上去的樓梯用幻術構造。”

    “不試試怎麼知道?”沈蘊笑笑,“據你所言,彌遠上樓之後沒多久這羣人就異變了,框住我的拒陣也消失了,他肯定是在上面出了變故。我是他師叔,他是我罩着的人,我必須上去看看。”

    燕也歸難得沉默了片刻,他薄脣無聲微動,像是在掐算着什麼,過了一會青年道:“卦象說開門見煞。”

    “那我就去見煞。”

    “你沒有眼睛。”燕也歸強調。

    “那不是更好嗎,看不見煞,自然就不算見煞。”沈蘊道。

    燕也歸:“……”

    沈蘊難得在辯道上勝過室友,他笑容愈發得意,一擡胳膊,略用巧勁就脫開了燕也歸的手,順勢將對方往景頡在的方向一推:“現在三樓已經沒危險了,大不了我也給你們設個陣。放心,我的拒陣可比我師侄厲害多了,就算我人沒了,這個陣都夠你們仨撐到天亮。”

    他說完咒訣扣出,精準地將燕也歸三人關入陣中,隨即頭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右手邊的樓梯走去。一步,兩步,三步……足尖碰觸到了階梯,觸感是堅實的。沈蘊踏上木階,繼續往上走去,最後停在了緊閉的門前。

    開門見煞麼。

    沈蘊笑了起來,指尖靈力如刃,直指向門口:“那就見見吧。破。”

    大門炸開,滾滾黑霧轟然涌出,瞬間吞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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