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捂住小男孩的嘴,把胖東捂得直翻白眼,男孩的小胖手胡亂揮舞,抓疼了沈蘊的胳膊,也好歹將少年的理智也跟着抓了回來。
河灘上的鬼物沒有動作,它似乎還在打量着獵物,那千百隻眼睛始終注視着路彌遠,並沒有發現樹林裏的動靜。沈蘊知道現在必須將鬼物的注意力引開,但絕不是倚靠胖東這一嗓子,不然這裏的所有人都要完蛋。
他用力吞了口唾沫,把三個小孩的腦袋湊到一起對他們耳語了幾句,然後道:“相信沈哥嗎?”
幾個孩子嘴皮子都在打着哆嗦,也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相、相信。”
沈蘊特地看向阿南,“你是他們中最大的那個,你要帶着他們跑到地方,能做到嗎?”
阿南鼻子眼睛通紅通紅,憋出了一個“能”的口型。
“那就好,我數三下,我們一起行動。”
沈蘊伸手揉了揉三個小孩的頭,明明自己的手指涼得嚇人,但少年還是朝他們露出了一個足以令人安心的笑,“放心,我是你們的老大,一定會保護你們每一個人的。”
說罷他轉過身面向大石,壓低聲音:“一,二……三!”
三字出口的剎那,他人已消失在了樹林中,瞬陣!
鬼物的視線中驟然多了一個人,而且這個人看起來似乎比石頭上的那個更加美味,它如葡萄串似的眼珠立刻聚焦到了這位不速之客的身上,鬼物龐大的身軀有着不符合常理的矯健,鋼釘尖足微屈後再一個彈躍,就要朝沈蘊撲來!
半空中陰影直逼,沈蘊看準時機,手中符籙飛出:“破!”
——他前段時間因爲帶着彌遠在屋頂放煙花,火星燒了晾在外面的被褥,導致寧微罰他抄符靜心,所以身上正好帶着幾張抄寫好的符籙。雖然不知道具體威力幾何,但總比拿着把鐵劍和怪物對打要好。
火團自半空中轟然現出,噼裏啪啦如炮仗般淹沒了鬼物蜘蛛的身軀,沈蘊趁這視野阻隔的瞬間,人再次瞬行至大石旁,騰地躍起撲向路彌遠,一把攥住小孩的胳膊將他拉下巨石,“走!”
與此同時,阿南他們也已經跌跌撞撞地跑到河灘,合力將倒地的長毛拽了起來,擡頭朝沈蘊欣喜道:“我們做到——沈哥背後!”
阿南話音未至耳邊,沈蘊便覺身後一道勁風襲來!他反應極快地拽着路彌遠在地上打了個滾,兩條藤蔓堪堪掃過他的髮尾,砰地一聲甩在了巨石上!巨石瞬間四分五裂地炸開,大斗笠打着轉兒飄走,花生脆和杏仁餅和着煙塵灑了一地。
如此近距離的爆破符,竟然只是炸燬了鬼物的幾隻眼睛!
而這聲震耳欲聾的炸響也讓路彌遠回過了神,他此刻被沈蘊緊緊箍在懷中,能清晰感受到少年胸膛的急劇起伏,“師叔……”
“別怕。”沈蘊簡短兩個字吐出,已抱着路彌遠飛快地翻身爬起,毫不猶豫地再燃了一張瞬行符籙,眨眼間二人便已匯合至四個孩子身邊,沈蘊再喝:“拒!”一團光華自他掌中生出,無形方棺將六人牢牢鎖在了裏面。
“沈哥爲什麼要開拒陣啊……”細伢驚恐道,“這下咱們不是徹底出不去了嗎?”
他們都是見識過拒陣的,甚至還拿這個發明過不少遊戲玩兒——這東西就如同畫地爲牢,外面的東西進不來,但裏面的人也沒法動了。
沈蘊沒工夫回答他的問題。短時間靈力劇烈消耗,令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沈蘊吞吐幾息,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抱着師侄。他想將路彌遠放下,但小孩一直攥着他的衣襟,用力得凸起的骨節都有些泛白。
他今天受到的驚嚇確實太多了。
沈蘊心頭揪了一下,他放軟了聲音問道:“還在怕嗎?”
路彌遠低着頭,發出了一聲含糊的鼻音。
沈蘊朝他伸出了手:“那你換個位置抓好不好?我是老大呢,還得看看長毛什麼情況。”
“……”路彌遠聞言晃了晃腦袋,慢慢鬆開了沈蘊的前襟,然後握住了小師叔的手。像是想要和沈蘊再也不分開,他握得很用力,幾乎用上了一個孩子能使出的最大力氣。
沈蘊沒有讓對方輕點,他只是眉角微微跳了了一下忍耐下來,然後一手握着路彌遠,一手去探了探長毛的鼻息。
還有微弱的呼吸。
沈蘊長鬆了口氣,對阿南他們道:“先把他放下吧。”
放下也就意味着沈蘊這會不打算走了。男孩們臉色都變了,這跟沈蘊剛剛和他們耳語的計劃完全不一樣:“爲什麼?老大你不是說好接到長毛就撤的嗎?!”
“我們一時半會撤不了了。”
“爲什麼?”阿南還在問爲什麼。
“因爲這裏不只一隻鬼物。”沈蘊道。
他說着,伸手擦了一把自己的額頭——全是剛剛從藤蔓狀物上滴濺下來的腥臭汁液。汁液裏夾雜着一些雜質,仔細一看就能發現是水藻一樣的東西。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樹林裏那具兔屍上,及其周圍並沒有這樣的汁液。
他不能貿然地將所有人送入另一張未知的血盆大口中。
而沈蘊此話一出,所有小孩蒼白的小臉又白了三分。細伢結結巴巴:“不對呀,這是大陣裏,不會有鬼的!!”男孩語無倫次,“這是你們丹成的人說的……爹孃也是這麼說的……你們是騙子!”
“師叔沒有嚇唬你們。”路彌遠小聲開口,手指向樹林,“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