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章上光芒亮起,魔龍咒文纏繞交織,最後幻化出一條金色的龐然長龍,長龍呼嘯着飛上雲霄,一座用魔龍文構成巨大的法陣出現在藏真塔上方。金光落下的那一剎,地面上的藏真塔便嗡嗡震動起來,高樓四周泛起瞭如水波紋。
看着眼前的一切,柴自寒的笑意越來越深,他得意地等待着法陣開啓,等待着所有人的靈力都被抽空的那一刻。不過頃刻之間,金光越來越刺目,藏真塔周圍的水紋漾開的範圍越來越大,塔身宛如一條舞動的錦緞……等等。
柴自寒的嘴角忽然凝固了。
不對,那不是宛如錦緞,那就是一條錦緞!
嘩啦啦……“藏真塔”的飛檐斗拱從塔身上逐漸剝離,如縷縷交錯的絲線穿梭,織成了一副幻麗的幕布——穹鸞絕學,通天蜃樓。
幻境逐漸消散,露出了藏在後面真正的藏真塔,雲霧飄飛聚攏成了披帛,落到了宮夢錦的臂彎中。“我剛剛一直很擔心你會問我爲什麼不用化霧淨化‘舒喻’,你卻一直沒問,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沈同修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少女莞爾,“我說過了的,柴同修,你應該觀察更仔細一點。可惜你們鷹院的人都不愛選修鶴院的《觀氣識人》一課,不然早就發現端倪了。”
柴自寒渾身一震。
所以……就是剛剛倆紙人演的那出爛戲,讓所有人的視線從藏真塔的方向引開,落在了地面上,而宮夢錦就是趁着這麼點時間,在藏真塔前面拉起了一層“幕布”,導致法陣落到了假的藏真塔上!
這是個連環幻術!這個臭女人!
柴自寒惱羞成怒:“你就算變了這個戲法,又能有什麼用……”
“宮同修的幻術當然有用,比如,可以讓你‘飛昇失敗’。”另一端的沈蘊笑着歪了歪頭,後半句話是對着另一個人說的,“銀煥,我拖的時間夠久了吧?”
“夠啦夠啦!”
從大鳥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名修士,正是金極城少城主。銀煥手握一枚玲瓏旋鈕,他的衣衫破破爛爛,面上鼻青臉腫,目光卻亢奮非常,“各位同修,現在我要做一件你們做夢都想不到的大事,大夥就看好吧!”
說着,他擰轉了旋鈕。
轟隆隆——!!
所有人看向了聲音的來源。只見思邪峯的山壁上砂石簌簌而落,參天的古木被折斷了根莖,露出了藏在下方一排又一排的紅色光點,宛如山之巨獸睜開的一雙又一雙赤紅眼睛——下一瞬!眼瞳中亮起刺目光芒,有什麼從中迸射而出!破空來襲!
“是靈子飛炮!”有人大喊道。
“靜與現任掌教,公冶良工老先生最偉大的發明,也是他當年天賢庭的畢業作品,靈子飛炮。”崔興言感嘆,“不需要施術者有任何修爲,哪怕是個無知孩童,只要擰開旋鈕,飛炮就能爲他摧毀一切,光是一門炮彈的造價就足以掏空一個小宗門的家底……嘖嘖,這麼多門飛炮,也只有銀煥出得起這個錢。”
柴自寒在見到如此多飛炮時亦是驚訝,隨即他又冷笑起來,只有修爲不濟的廢物纔想用這種辦法來發起攻擊,他可是消化了地核的人,區區飛彈,也想能擊敗他?做夢!
在一衆弟子的驚駭目光中,他不僅不退,甚至催動體內靈核,腳下一轉,如自殺般朝着千百飛炮迎了過去!柴自寒朝着飛炮舉起了重劍:“就憑這玩意,也想殺——”
倏。炮彈與他擦身而過,他的劍揮了個空。
“這是怎麼……”
柴自寒身處於槍林彈雨之中卻毫髮無損,因爲飛炮就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從他的身邊盡數繞了過去——它們真正的目標從來不是柴自寒,而是他身後矗立的藏真塔!
再回頭已經遲了。定向的飛炮早已瞄準塔身,炮彈穿透了塔身上的結界,狠狠攢入塔內,驟然炸響!
碎石和木屑迸濺如雨,飛檐上懸掛的銅鈴急促地尖叫,火光與煙塵熊熊騰起,雕漆皸裂,書卷亂飛,塔基在劇烈的衝擊中終於不堪重負,在最後一枚飛炮靈力炸開的一霎,塔柱轟然倒塌。
每一個人都被此舉震驚得目瞪口呆,有同修目光呆滯地喃喃道,“咱們以後大考前不用佔座了吧……”
“這可不叫浮誇的小愛好……”崔興言捂住了口鼻,揮開飛來的煙塵。
愛書如命的渡法先生早已暈了過去,羲夫人一邊搶救着渡法先生一邊朝旁邊羿老人擠了擠眼睛:“當年你考砸了的時候就放言要炸了藏真塔,現在這些後輩們算是替你圓夢了?”
“我沒說過,是公冶那廝說的。”羿老人嘴硬。
而此時最愕然的人自然是柴自寒。
藏真塔塌了,那他的飛昇儀式怎麼辦?他要怎樣才能破開天穹,讓自己成爲至高之神?
最重要的……是爲什麼沈蘊這羣人會知道儀式?!
無數的疑問和不解盤旋在他的腦中,讓他根本無法思考,只能頹然看着面前的廢墟一動不動。
“少主,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滾開!”
有不長眼的弟子還湊上來問話,被柴自寒又是一道氣勁貫穿了心口,跌進了廢墟與黑霧之中。柴自寒收起手,環視着瑟縮的弟子們,最後目光落在了對面沈蘊臉上。明明對方的目光異樣平靜,卻自有一股讓人膽寒的力量,柴自寒下意識地退了半步,又陡地收住。
“柴自寒,”沈蘊一字一句,“你戕害同修,攻擊先生,與外敵同謀,到現在還不打算收手嗎。”
“收手?”柴自寒拔高了音調,“我爲什麼要收手!”
“如果我告訴你魔龍騙了你,你根本不可能飛昇呢?”
“你放屁!”柴自寒漲紅了臉,“我查過典籍了!這就是飛昇的儀式!四百年前就有人飛昇了!”
“那個人和你一樣被魔龍騙了!”
沈蘊字字清晰,響徹廣場,“從一開始,陰崖就想藏真塔劃破蒼穹,使兩界都被鬼氣倒灌,融爲一體!他們四百年前發起龍染之戰是爲了這個,現在教唆你獻祭整個天賢庭也是爲了這個!你做的一切,都是爲他鋪路罷了,陰崖在利用你!”
沈劍範此言一出,四方頓時一片驚呼,除了早已知道真相的幾人外,大夥都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彷彿沈蘊在說某種天方夜譚,柴自寒更是五官都氣得扭曲了:“一派胡言……你說陰崖的目的是這個,證據呢!”
“沒有證據。”沈蘊搖頭,“我只是和龍王萩律夢中對談過,他告訴我的。”
“夢中對談?”
柴自寒怔了怔,旋即鬨然大笑出聲,“沈蘊,我看你其實是嫉妒我嫉妒得發瘋,把你自己做的夢當成了真了吧!而且你知道是誰親手砍下了龍王萩律的腦袋嗎,是我!!”
“……”沈蘊咬緊了牙。
“明白了嗎,我早就不是你們曾經見到的柴自寒了,我早就勝過了你們所有人!”
青年說着,猛地一振胳膊,劍刃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弧光,沐浴在金光之中,“我和你們這羣廢物有着天壤之別,我是被選中的神州第一人!”
鐺——!
柴自寒話音剛落,遠方的鐘鳴聲隨之而起——不論天賢庭如何風雲變幻,正北方的鐘樓始終恪盡職守,準時爲莘莘學子們報時。
午時了。
在宮夢錦構造的虛假藏真塔消失之後,柴自寒拋出的那座法陣卻始終沒有消失,它在高空無聲地旋轉,金色光芒冷冷的照耀着下方的一切。而在午時鐘聲響起之後,金龍的利爪撥動法陣上的咒文,如一個直筒狀的結界貫通地面,將一切鬼氣排除在外,最後在藏真塔的廢墟上組成了一個比劃扭曲的魔龍單詞。
“……門。”所有的學生都認出了這個單詞。
結界內金光暴漲,地面緩緩洞開,一個身影率先從中顯現。
“陰崖。”沈蘊握緊了同春。
他終於見到了三百年前的魔龍戰神,一切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