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權臣每天都想退休 >第 65 章 第 65 章
    因車內沒有雨具,茂良冒着雨走到了十里亭旁,從竹簾的縫隙內可看出裏面只有三人,兩人一人抱劍一人跨刀分別站六角亭的兩端封住了亭內的八方,亭子正中的石桌旁坐着一人,然而那人背對着自己,茂良見不到他的面容,只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蘭香,這蘭香中又帶了一股別的氣味,像是極寒之地的冰雪,又像是修羅戰場上濃重的血腥。

    他掀開竹簾,坐在桌旁的人轉過身來赫然是此刻應在城中脫不開身的易書。

    對方悠然地扇着扇子,眉梢眼角帶着淡淡的笑意,彷彿一切盡在他帷幄之中。

    易書看見渾身被雨淋溼的茂良用鐵箸撥了撥泥爐中的炭火,暗紅色的沉悶火焰若流動的岩漿在燒的半白的炭火下涌動着。

    亭外寒雨連江,亭內溫暖如春。

    “茂先生若再晚點一些,我這爐裏的炭可都要燒成灰燼了。”易書提起一個通體雪白的長頸酒壺,那酒壺不知是何材料所制連裏面酒液晃動的模樣都可看得一清二楚,瑩澈的酒液注滿了兩個同色的酒杯。

    茂良自知已是甕中之鱉只好走到石桌旁坐下,“沒想到在大雨出行,竟湊巧在此處碰到衛少帥。”

    “這可不是湊巧,我是在專程等先生。”易書的話中帶着些微的笑意,執起酒杯在另一隻玉杯的杯口碰了碰,帶着寒意的酒液順着喉嚨滑進胃中,些微的涼意之後酒液所到之處都燒起一種灼灼的熱感。

    玉杯入手生寒,等帶着寒意的酒液觸到了他的脣舌,茂良才確定這酒是南疆的縹玉酒。

    這佳釀酒如其名,須得佐以寒玉製的縹玉酒器才能嚐出縹玉酒的妙處,入口爲冰入腹爲火,看來對方已經完全清楚了他的底細,他可以留下丁朔卻不能落進這人的手中。

    茂良從喉間發出一聲鷹嘯,這是南疆人特有的暗號,鷹嘯表示着此處有埋伏先行離開。

    易書晃着手中的縹玉杯嘖嘖道:“想不到茂先生這番年紀還能有這番精湛的口技,真是人不可貌相,不過可得小心不要閃了舌頭,畢竟茂先生的舌頭等會還有大用。”

    易書的目光輕忽的掃了過來,茂良卻從漫不經心中讀出了深深的威脅。

    “死掉的鷹兒是聽不見動靜的。”說着易書朝亭外挑了挑眉,“你瞧人這不是來了。”

    茂良隨着易書的話語轉過頭去,握着縹玉杯的手一顫差點被杯子摔了。

    丁朔正提着烏衣骨的腦袋立在亭外,他手中鋒利的匕首半截銀亮刀鋒染着鮮紅,些許血珠隨着刀尖落下,化在了雨水之中。

    烏衣骨雙目圓睜,面上還未來及作出驚詫的模樣,想是一刀斃命。

    “你,你還醒着?!”茂良怎麼也想不到,喝下七重散後受心神刺激後本應昏迷幾日的的丁朔竟還醒着,雨勢太大,他竟然沒聽到丁朔那的響動。

    “當然醒着,不然怎麼看到你們這羣畜生的下場。”丁朔眉目間帶着熊熊的怒火,數十年的磋磨不僅沒奪去他的傲骨,反而讓他的心智更爲堅韌,此刻纔在茂良面前露出了能將人撕碎的利爪。

    茂良也是第一見到如此氣勢的丁朔,只僅僅看了他一眼就覺得他身上的殺氣已經化作了狼型咬斷了自己的喉嚨。

    是了,裝得再像羊的狼終究是狼,等你哪天不小心落於下風的時候,他就會看準時機撲上來咬斷你的喉嚨。

    “茂先生怎麼一臉喫驚的模樣,你逃跑的路線可就是你絞盡腦汁想帶走的這位推測出來的,可惜他同南疆無緣,註定只有留在宸國做我南征的大將的。”

    丁朔性情沉穩,忍辱負重亦能體恤下屬、身先士卒,更難得的是雖未讀過兵書卻對行軍佈陣有獨特的見地,昨夜就是他看出茂良如果想要逃跑多半會轉道東林府走水路,這就是天生的才能,難怪茂良舍了柳陽府中數十年的經營也要將丁朔搶回南疆,若他得到熊虹的重用將來定會成爲祁原的大敵。

    “我還要敬茂先生一杯,不是茂先生我怎麼能尋到這樣蒙塵的寶劍。”說着易書將杯中的酒斟滿連敬了茂良三杯。

    茂良苦笑着也執起酒杯朝南方敬了敬,可惜他發現了這枚明珠卻無法將他帶回南疆,還拱手送給了他們最大的敵人。

    此刻他才明白這都是對方作的一個局,或者說這個局針對的是誰都不重要,總之最後落進網中的人是他。

    對方大張旗鼓的在碼頭造勢,又派人暗中尋訪茶幫,在佔文光面前透露自己是南疆密探的都是爲了牽制住所有人,逢立抽調府兵監視對方,他將手下人大部分都派出去監視東廠的人,佔文光讓府中的心腹監視他,讓他誤以爲此刻是個脫身的好機會。

    他以爲自己是黃雀,沒想到易書纔是那隻後來的鷹。

    佔文光橫徵暴斂、假造賬簿,他是南疆密探的事本都沒有證據,可他現在急着逃跑便被對方抓住破綻坐實了罪名。

    “你到底是誰?”茂良不甘地問出了這個問題,就算要敗也要知道敗在了誰的手中,此人將來定會成爲南疆的大敵。

    儲聽雲在京都,他手下最得力的義子儲長盛人在邊關監視太子祁原,儲長興則在京中幫他,東廠之中竟還有此等人物,莫不是儲聽雲留下的後手。

    “茂先生猜不出我是誰嗎?”易書信手揭開臉上的□□。

    只見他一雙濃淡得宜的劍眉,含着春水似的桃花眼慵懶的掃來,眼角因爲剛剛的烈酒微微泛着紅,以及那張能顛覆天下的薄脣。

    這明明是一張極其俊美的面孔,卻讓茂良如見惡鬼渾身發寒。

    “你是易書!”易書的名字幾乎是被茂良揉碎了唸了出來,他怎麼想不到此刻與他同坐的人竟會是易書,得到易書身死的他還在心中感嘆天妒英才,卻也在心中暗自慶幸武羅神庇佑南潯,爲南潯除去了如此大患,卻不想對方竟仍活着,此刻京中大亂對方還有閒心在柳陽府釣他這條小魚。

    “是我敗了。”茂良放下酒杯長嘆一聲,自覺不如對方,丘堂家的慘狀怕也是假造出來的,“但我還有一惑未解,東廠爲何會與你同聲同氣。”

    易書不僅知道東廠的聯絡點還知道他的暗號。

    “那自然是因爲他有求於我。”

    易書說出這句話,茂良立時便明白了,所謂的世家刺殺易書怕只是東廠編出來的白話,儲聽雲同易書之間達成了什麼交易,這其中的利益足以說動易書假死。

    “我敗在你手下不冤,可你就不怕養虎爲患,東廠這隻餓虎遲早有一天會喫下整個宸國。”

    茂良實在是太好奇了,他南潯自屈辱降於宸國以來,大王同百姓砥礪共苦、勵精圖治纔有了現今可以顛覆宸國的國力,可祁永寧大玩權術先後扶植了尋家、錦衣衛、源清黨、東廠、易家,它們各自爲政宸國朝堂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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