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時間一直躺着,如今心裏又不平靜,路之航閉着眼養神,卻怎麼也沒睡着。一直折騰好久,才暈暈乎乎的睡了過去。
第二,他在生物鐘和鬧鐘雙重作用之下起來,因爲昨夜睡得晚,又是大病初好,面色仍帶着些白,略顯得虛弱。
不過這也正好,今這齣戲是南宮逸和周媚臨死前的雙人戲,臉色自然要狼狽。他如今這樣,也算是本色出演,還省了化妝的功夫。
這場戲屬於劇本的後期,發生在鍾離皓黑化歸來並逆襲成功之後。
此時,皇后強勢,獨攬後宮,南宮逸前朝勢大,左右朝局,莫雲腹背受擔
鍾離皓打着清君側的名號,以幫莫云爲幌子,實則欲排除異己獨攬大權,動用了一直以來臥薪藏膽集結的人馬,一舉殲滅周家和南宮家的勢力。
成王敗寇,失敗將會面臨何種境遇可想而知。
似乎早料到有此一劫,等鍾離皓帶人突襲,殺進皇宮,周媚和南宮逸早已不知所蹤。
周媚恨了鍾離皓一輩子,與她爭了一輩子,實在是不想臨死還見到她。
當年強盛一時的周府隨着家主主母和繼承饒逝去已然破敗,不復從前輝煌模樣,只剩後院拱橋池畔,灼灼桃花飛舞,記錄着曾經的美好回憶。
綠草粉瓣之上,粉衣女子和白衫男子相鄰而臥,擡眸靜看閒雲落花,一如當年及笄之時的美好。
即便白皙的面容之間多了歲月的痕跡,粉色仍是最襯周媚的,人如其名,她一如當年橋畔那個嬌媚的姑娘,真爛漫。
這些年,南宮逸變了心境,換了一襲深色衣衫,雙手染血,可終究還是最適合那抹純潔的白。
哪怕面容不再似年少時的溫潤俊雅,在多年權海爭鬥之下變得成熟穩重,還透着算計精明。但他在周媚心裏,依舊是曾經那個寵她護她的少年郎。
她微偏過頭,白皙的指尖顫抖着攀上他的眉眼,那裏亦佈滿了歲月的痕跡。
南宮逸也偏頭看她,四目相對,眼中只剩彼此。
這個男人,無論歲月如何打磨,都依舊俊朗,優秀,寵她,愛她,她本可以有一個令人羨慕的安逸人生,有寵愛她的夫君,再有幾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可這一切的美好,都悔在她的有眼無珠任性妄爲之上。
她做錯了選擇,賠上了自己的一生。
回頭想想,她真的愛莫雲嗎?她有時候也會迷惑。
或許是懵懂初開的年紀,看見了那樣一個丰神俊朗的男人,又在她最困頓危難的時候如神般從而降出手相助,每個少女心中都有那樣一個英雄救美的夢,所以她沉溺於夢境,看不清現實,錯將崇拜當成了愛情。
她一下一下的描繪着南宮逸的面容,嘴角勾着笑,眼眶微熱。
“表哥,我錯了,悔了,可是來不及了,怎麼辦?”
當年,若是她不一意孤行,聽從父母之命,與表哥結爲連理,他們一定會是最幸福的一對,醉來相擁眠,醒時看落花。
不理世俗,不論朝政,只羨鴛鴦不羨仙。
她閉上眼,涼意帶着悔恨從臉頰兩側劃過。
南宮逸只是輕笑,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拭去臉側的淚珠,心裏眼中由始至終都只有一人,“只要你願意,轉過身,我永遠都會在你身後,等着你,護着你,任何時候都不晚。”
地下,人間,上,無論何地,他都願意陪着她。
哪怕是隻能永遠的長眠,只要身側有她,於願已足。
這是他給她的承諾。
周媚睜開眼,望着他,笑了,嘴角落下一道豔麗的猩紅,與南宮逸那抹互相呼應,仿若生一對。
毒藥總是磨人心肺無比痛苦的,可有他相伴,她也可以笑着面對。
周媚輕咳了一聲,嘴角被更多猩紅沾染,聲音有些斷斷續續,有氣無力,“表哥,你相信有來生嗎?”
南宮逸身爲男人,情況要比周媚好些,面上依舊掛着笑,絲毫察覺不出痛苦,若不是嘴角的豔麗痕跡,都看不出他是個將死之人。
“媚兒相信,我就相信。”
信你所信,圓你所願。這便是南宮逸的愛。
周媚笑了,連帶着又咳了一口,豔紅將白皙的皮膚點綴得更加妖媚。她的手緩緩下移,像是費了好大的力氣,與他的十指緊扣,“那來生,我們便在一起,再不分離。”
“好。”南宮逸只回了一個字,卻緊了緊手,用情意滿滿的注視微笑來表達自己的意願。
雙雙閤眼之際,周媚想到了莫雲,這輩子,他比她慘,費盡心機掙來的皇位終將化爲虛無,心愛的女人不得善終,他所珍視的一切最終都離他而去。而她,還有表哥。
她又想到了鍾離皓,那個同她一般被害苦聊女人,成了最後的贏家,可最終,卻孤身一人,高處不勝寒。
這一刻,她突然釋然了。心中再無悲喜怨恨,只剩同情。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她收緊了手中的溫度,笑着合了眼。
微風吹過,漫飛花,一如數年前的那。
“咔!過了。”副導演出聲叫停,語氣難以掩飾喜悅。他原本還擔心路先生大病初癒,狀態不好,沒想到竟能有此發揮,實在超乎他的預料,堪稱完美。
“大夥兒先休息一下,我去跟導演確認,鍾離皓那頭若是有空,就繼續把下面的的鏡頭拍完。”這是他一早同導演商量好的。
他們這頭的獨戲少,拍的快,結束之後就能同主場那邊匯合。他尋思着最後一幕也沒剩多少,費不了多少時間,若是那頭鍾離皓的戲份沒有,便索性一道拍了,也不必再抽時間。
他和導演確定了彼此時間,知道今那頭鍾離皓的戲份不算太多,正好能抽空過來這串場。
這頭結束了,副導演正迫不及待的聯繫導演那頭。
出了戲,祁雪卻沒有起來,維持着原先的姿勢,只睜開了眼,躺着望。
“你,周媚這樣的結局,是好?還是不好?”她的聲音不大,幽幽的迴盪在耳邊。
路之航也沒有起身,與她一同望,目光飄遠。
“好。”這是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