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父白母果然注意到那女兒,愛才心切的兩口子當即來了性質,竟不避忌,就這樣在客廳裏考校起學問來。
那女兒也是真的有些實力在身上的,加上老太太憐惜,看出她在這方面的賦,也時常同她講些醫學方面的事。一來二去,耳濡目染,她雖然並未系統的學過,卻勝在見解獨特,思維開闊。且老太太平日裏提及的學問,或多或少也沾了些老爺子的觀點,那也是業界的老前輩,自然能得到白父白母的認同。
總而言之,那女兒雖不能稱得上賦異稟,總歸也不太差,算是難得了。
至少白父白母尋尋覓覓多年,這是他們見過最有靈氣的一個。
爲着這事兒,夫妻倆高興壞了,當即就起了收徒之心。
母女倆就是打着這個主意來的,哪裏有不肯的,滿心歡喜感恩戴德的就同意了。
祁雪分着心將全程聽進耳裏,嘴角止不住的勾起諷刺一笑。
她這雙爹媽啊,當真是沉溺在學海之中,竟連基本分辨計謀的智商都給沉沒了。如此拙劣的表演,硬是上趕着去配合,想想她都覺得可笑。
卻也僅僅是覺得可笑了。
經歷簾年那次的衝突,聽了那些殘忍難聽卻十分現實的話,白薇的心境就徹底發生了變化。她開始不停的反問自己,那些孩子的話究竟幾分真?幾分假?
可笑的是,縱然她再生氣,她奮起回擊,卻始終不敢理直氣壯的去反駁那些話。
或許是因爲她心裏也是這樣想的。很多時候,她都會覺得那些人的是對的。這樣保有餘地的觀點最終在白父白母一次又一次的冷落,滿不在乎的冷暴力對待之後變成了必然。
從那以後白薇就變了,變得更加陰沉,逆反心理也更加嚴重。她開始去學習僞裝,去學習藏起心事,去學着讓自己一夜之間長大,去學習像個大人一樣更成熟更深遠的考量和謀劃。
她甚至爲了擺脫如今的痛苦,去學習如何步步經營,事事籌謀,以求將來能夠萬無一失的脫離苦海。
如果之前白薇對白父白母尚且存有一絲期望幻想,過了這麼多年,她對白父白母那點爲數不多的親情和期盼已經在一次次的無視忽略和失望中消耗殆盡。
時至今日,若她對這個家還剩下什麼別的感情,怕也就是被束縛的厭惡了吧。
這些年,爲了白父白母的希望,白薇每都被迫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她佯裝順從,韜光養晦,就是爲了有一能一舉出擊,一擊即中,徹徹底底的擺脫這個帶給她無盡痛苦的家。
她曾經以爲這個機會或許只能是高考,不曾想竟然會有意外之喜。
是的,對於母女倆的出現,白薇雖然嘲笑她們惺惺作態假意接近的虛僞,卻並不厭惡這樣的結果,甚至是打心底裏慶幸的。
她知道白父白母的執着,也知道他們一直在物色傳人。有時候她會想,如果他們找到了,就不會再執着於她,一定會全身心投入到培養繼承饒事業中去的,那她的痛苦是不是也就能隨之結束了。
難得的,她竟有些開心,爲能夠有機會提前逃離苦海而喜悅,而且是用一種相對平和的手段。
白薇雖然已經對這個家沒什麼感情了,但到底,白父白母始終是給了她生命的人。無論好壞,他們也終究是將她養了這麼大。如果不是萬般無奈逼不得已,她並不打算跟白父白母鬧得太僵。
原本計劃的高考脫離,終究是將事態推向難以挽回的境地。白父白母那麼唯我獨尊控制慾那麼強的人,絕對容忍不了女兒脫離自己的掌控。
一旦鬧開,只怕這彼此間的情分就斷得七七八八了。即使他們之間實際擁有的情分本就少得可憐,如今更是幾乎沒有了。
到底,不是迫不得已,白薇還是不願意鬧到那般田地。
所以,母女倆的出現對白薇而言,或許是及時雨也未可知。
只是,這些終歸是白薇的一廂情願。
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白父白母確實在收淋子後轉移了培養重心,卻並沒有因此放過她。
即便他們絕大多數的精力都給了那位弟子,卻還是死揪着她不放,就是沒有時間管她,也要佈置一堆的學醫任務。就是再沒精力去認真批改講解,也要逼着她按時上交課業,不允許有絲毫的怠慢。
白薇最開始想不明白,明明白父白母已經有了預想的繼承人,爲什麼還是不肯放過她?
後來,她漸漸的就懂了,他們這是在廣撒網,多撈魚。
不可否認,白父白母收的那個女徒弟確實頗有賦,學習速度也很快,拜師沒多久,醫術便已經大有長進,不可同日而語。不少同事都白父白母后繼有人,假以時日,這個徒弟一定大有可爲。
但問題就出在假以時日上。賦再強也需要紮實的積累,那徒弟開蒙太晚,一切尚需要時日堆積。
再者,多得是少時聰慧年長平庸的例子。
那徒弟如今瞧着是千好萬好,可到底不是白父白母打教導到大的,將來能是個什麼模樣,一切還是未知數。
白薇卻不同。
都三歲看老,她是白父白母自悉心栽培着長大的,論起了解程度,自然是她比徒弟更甚一成。雖然這僅僅是白父白母一廂情願的想法。
縱然白薇賦欠佳,好賴這麼多年的醫學積累,這都是實打實存在的,沒準兒將來遇到什麼奇遇,一下子開竅也未可知。
就像許多武俠裏寫的那樣,出身某個武學大家的子弟,偏偏生來不適合習武,成爲家族裏廢柴。可因緣際會,得到了某些奇遇最終揚名立萬。
白父白母可不會輕易就放棄這樣的可能。在他們看來,自家的醫學基因本該是強大的,作爲他們的女兒,總不該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