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盛世朝堂 >順水推舟
    李福短暫震驚後恢復好神色,道:“少俠請稍等,老奴這就去回稟陛下。”說着將宮燈交給小鍋子,但看到涼君的佩劍時又開口道,“少俠,這裏畢竟是皇宮,佩劍就由老奴先替您保管。”涼君點點頭將佩劍取下遞給李福,李福彎腰雙手接過,轉身離開時對小鍋子輕聲說了句:“將這裏看好了。”

    涼君看着有人在李福進去回稟後想對自己開口說什麼時連忙一個眼風制止,而後端端正正的跪着。

    涼君看着算是熟悉的一切,心裏長舒一口氣,重回這裏完成最後的任務也算了卻最後的牽掛了,她本不應該回來,也已然盤算好違抗命令回去問個清楚,總是不想過去的那麼多年糊里糊塗的好。

    但入夜時閣主卻匆匆而來,就那樣帶着滿身的傷向涼君下了一道死令。

    “立馬回去,呆在昭和身邊,時刻護着她,即便是地獄你也要寸步不離。”

    那是涼君第二次看到那樣陰冷可怖的眼神,第一次她已經快記不起來了。

    她記得自己握着劍的手指因爲過於用力在寂靜的夜晚發出輕微的聲響,和心跳一起散在落雪聲裏,她從齒縫間用力咬出的字,卻極輕緩的語氣問道:“陛下可是會有性命之憂。”

    黔一拔掉肩頭最後一根毒箭,抹掉嘴角的黑血,便把剩下的丟給十七,乾脆的這身體與自己毫不相關。

    他擡頭看了看涼君,像突然想起什麼:“我只要她活着,這點你完全可以做到,在她身上拼盡全力便是冒險,但你若能拼盡全力活着回來,我允你離開黔殺閣。”

    涼君看着雪夜裏被月光照的發亮的匾額,“安和”二字越發讓人冷的發抖。

    門打開時涼君沒想過走出來的竟然會是昭和,涼君看着昭和拿着那把皇家佩劍親自走到自己面前,再一次賜予自己,手被昭和牽起,笑着對自己說:“怎麼這麼急,這大雪天的,再等一夜又何妨。”話音未落昭和趕忙手心向下攀附在涼君手心,五指微屈,悄無聲息的阻止了涼君的跪拜,“這天這麼冷,你畢竟是個姑娘,身子是自己的,還是要仔細些,總要爲以後考慮着。”

    “這命承着皇恩,是臣的榮幸,”涼君微弓着身子,佩劍橫握,剛好接着昭和半個身子的力量,涼君在心裏詫異,這重量竟比自己離開時輕了,低着頭,帶着臣子之外的愧疚道:“臣有罪,身爲陛下親衛未能盡職守護陛下,讓陛下陷入危難,請陛下治罪。”

    昭和嘆了口氣,擡手喚了宮人,是一件嶄新的紅色斗篷和涼君離開時那件一模一樣,涼君接過聽到昭和對自己語重心長道:“你能平安回來比什麼都重要,朕不願朕的皇權上也滿是白骨。”繼而轉過身對着所有人厲聲道:“以後涼君依舊是朕的親衛,這宮內的禁衛軍也依舊由涼君掌管。還不接令。”

    “謝陛下,臣當萬死不辭。”

    “恭迎涼大人歸來。”

    昭和擡起手,看着很快就要消失的明月輕聲道:“涼君,你看這雪是不是快停了。”

    “昭樾國曆年年關之日都是風和日麗。”

    昭和聽罷頗爲惋惜道:“可惜我現在身子重的很,不能一睹皇城盛雪的場景了,涼君你替朕去看看南城橋畔江水結的冰融化了沒有。一定要趕在年關之前,不然沒了明月照亮,入夜甚是漆黑。”

    自這世界開始以來,年關這一天從未有人見到過月亮,似乎正是應了“萬物歸於混沌,又生於混沌。”

    接風宴上昭河象徵性的應付了幾杯便離去了,走時趙璃喝得正開懷,東倒西歪的,眼睛卻很是清明。

    他沒有直接回營帳,準備於高地吹吹風解解酒氣,他並不擅飲酒,就連昭陽都能隨意喝倒他,以前他都甚少飲酒,也即是厭惡酒這個東西,可後來他因昭山誘引喝醉陰差陽錯的將顧柒瑄認成父君,被當成流浪的幼獸帶回府,那日清晨昭河是在嫋嫋琴聲中醒來,他於綠蘿金光中看見一個青年,恍然中他看見了天神,爲了親近他的神,寧可烈酒焚燒。

    正所謂高處不勝寒,連風聲也出奇的駭人,猶如寒夜的雪狼。

    雪狼生於冰雪之地,冰雪愈甚越是天堂。

    若非涼君死命拉着繩索,“毛茸茸”一定撒歡的沒影了。

    涼君看着氣的炸毛的毛茸茸,無奈只好悠悠從斗篷裏解下一根長鞭,一根馬鬃金絲長鞭,涼君只是輕輕扥了扥,毛茸茸便立馬乖巧的蹲坐着,一聲低一聲的吼叫着。

    涼君不自覺的心想,昭和對此定然是深有體會,就像她說的一樣,“對黔一的恐懼,毛茸茸簡直深入骨髓。”

    繼而心中不免悲涼。

    但想到自己的那些過往,又將懷裏一物護了護,擡手撫了撫眼角,看月亮已經繞過半輪時半蹲着身子拍拍“毛茸茸”,跟着這雪狼一起跳下橋面消失在漫漫江川之下。

    風遇冰竅而有聲,其聲似竹林穿堂,更似溫沉玉笛,其聲交雜或亦可湘潭琴聲。

    只因一弦便差點瘋魔的昭河如今遠遠的望着模模糊糊的身影,越近便越不清明。

    昭河並不通音律,然湘潭琴他或可算一算精通二字。

    第一次見此琴時昭河正委屈的躲在一間禪房邊吸鼻子邊努力撕扯着身上三襉裙的繫帶,因着羞恥心,昭河忍者怒氣沒把這衣裙撕碎。

    因着嘴上、心上對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上而下問候時甚是激憤,門聲與腳步聲便自然忽略了。

    等他突感有異擡起頭時便看到自己對面的琴前站着一個人,這是他第二次見顧柒瑄,一身粗布衣衫,一節竹枝挽發。

    昭河腦子裏的第一反應便是,

    “醜了,比第一次見面醜了許多。”

    第一次見面時昭河還是一屆稚童,跟在皇姐身後躲在大殿角落裏看着天下第一神童在朝堂舌辯羣臣,少年之姿過於綽約,迷濛太多雙眼。

    顧柒瑄不知昭河的孩童心思。

    略略看了他這一身,又因些傳言以爲他是受到了驚嚇,便蹲下身壓低聲音,同時從一旁木施取了外袍與披風遞了過去開口道:“眼下秋試考覈在即,還請五殿下速速更衣。”

    昭河因爲容顏被世家子弟戲弄,對眼前這個半生不熟的男子一開始是頗爲警惕的,接過衣物後便一溜煙躲到了屏風之後。

    屏風上依稀的人影纖細單薄,甚至有些伶仃的味道,可那衣衫下漸漸顯露的骨像,挺拔而柔韌。

    因着衣襟盤花,脖頸微彎,半掩的眼瞼上睫毛翹立分明,窗外微透的亮在鼻樑上畫了一道線,映的緊抿脣下半彎的髮絲都暈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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