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平與裴瑜相處數百年,從未看見她發火。

    此時,她卻神色嚴肅,字節咬得極重,像在醞釀情緒。

    青平別開視線,嘟囔道:“說,說什麼?”

    裴瑜上前,仍直視她雙眼:“爲何離開南陵池,又爲何...”頓住,聲線緊繃,“弄成如此模樣?”

    話落,周遭安靜。

    青平鬆開衣袖,垂眸說:“小魚兒,有些事說不清楚。”磨搓腰間玉佩,神情難掩哀傷,“你只需相信,我沒做錯事。”

    她聲音很低,雙肩微頹,眼中似噙水汽。

    裴瑜蹙眉,亦將視線投向她腰間:“那是什麼,拿給我看看。”

    青平眸子輕怔,匆忙遮住玉佩:“沒什麼,就是普通掛件。”眼神躲閃着,不願與她對視。

    玄字門腰牌非比尋常,每個都留有弟子印記,即使被強行遮掩,亦能發現從中端倪。

    楊奇順視線望去,眸色愈沉:“是你,帶走我兄長?”腕部金痕閃爍,似在壓抑什麼。

    裴瑜暗叫不好,忙勸道:“楊公子,事情還未弄清楚。”

    玉佩被光暈包裹,其間氣息隱隱浮動,溫柔得正如那人脾性。

    楊奇攥拳,手腕痕跡已有迸裂之勢:“快說,他在哪裏?”

    眼前男子眉眼熟悉,氣質卻與他相差甚遠,像是寒冰藏入笑意,和煦中藏着肅殺。

    青平向後退去,神情謹慎:“你,是楊沫的弟弟?”她邊說,指尖以顯妖火。

    楊奇亦窺見氣息,記憶與現實不斷交融。一瞬間,他彷彿又回到窗臺邊,望向那青色雀翎出神不已。

    兄長當年冒如此風險,違背師門道義,所救的就是她嗎?

    楊奇沉眸,竟忽地笑道:“妖物,今日便是你死期。”

    話落間,金光炸裂,印記已不再能控制,隨及消失殆盡。

    他掌中幻化長劍,默唸術訣,便有銀白陣法浮現於此,旋轉着引來萬千劍光。

    裴瑜匆忙揚手,倉促間以術法做擋。游魚卷攜光暈從各方而來,呼嘯着豎立成屏障。

    恰時,白金相撞,只聽見‘轟’的聲響,似天地爲之劇震。

    山雀驚叫,煽動翅膀躲上屋檐,身體瑟瑟發抖,將腦袋埋於臂彎。

    裴瑜喘息着,踉蹌向後退去,肩膀便被扶助。

    宸揚眸如深淵,側目問:“能行嗎?”

    裴瑜頷首,回眸莞爾:“可以。”

    他這才鬆手,靜觀此間變化。

    錦鯉屏障爲之震顫,表面已有裂紋,金光暈染不止。仍在堅毅支撐。

    楊奇笑哼了聲,掌中劍氣更甚,毫不掩飾殺意。他手腕微轉,依舊笑彎眉眼:“勞煩姑娘讓路,此事與你無關。”

    裴瑜不肯退,勸道:“此事並未清楚,公子暫且先冷靜。倘若...”側目,看向身後,“她真愧於你家兄長,我定會施以懲戒。”

    青平快步上前,爭辯着:“我沒有!”

    她難忍疼痛,忽地捂住胸口,蹙眉道:“分明是你,是你害了他!”

    聲音尖銳,瞬間壓住嘈雜。

    青平臉色慘白,指尖用力到顫抖:“你分明知曉他狀況,還參與法器煉製。事到如今,又擺出副難過做派,這是噁心!”

    “夠了!”

    裴瑜闔眸,聲音由高轉低,輕嘆道:“大家...都冷靜些。”

    她似有一瞬恍然,屏障隨之削弱,光暈黯淡間,留有些許空隙。

    楊奇沉眸望去,趁機揚起青鋒,咬牙劈斬而來。劍光瞬間鑽入其內,嘩地撕裂屏障。

    恰時,見金光消散,游魚搖尾離去。

    劍氣襲來,不帶任何情感,冷漠中散發殺意。

    裴瑜拂袖遮擋,眼瞼下浮現金鱗,身邊亦有流水聲來,如巨浪朝前奔涌。

    劍光與潮浪爭鬥不已,錦鯉幻化爲線,飛快裹束住青鋒,仍不斷向內收緊。

    長劍掙扎着震鳴,劍光卻難以撕扯潮水。

    兩者僵持,誰也沒有退讓。

    青平雙眉緊蹙,眸間盡是擔憂,薄脣鬆開又抿起,終是做出手勢,喚來百鳥啼鳴。

    萬千翠鳥振翅而來,齊齊向前飛去。可下一秒,卻又盡數散於風中。

    青光漂泊,如星辰點綴夜空。

    她順腕部的手向上看去,怔怔道:“楊,楊沫。”

    恰時,劍光褪去。

    楊奇瞪大眼,望着前方男子,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裴瑜收回術法,闔眸緩和片刻,笑着衝宸揚搖搖頭。她繼而轉眸,順旁者實現望去。

    燭火搖曳,映出男子容貌。

    山雀說得沒錯,他與楊奇果真模樣很像,高鼻樑,丹鳳眼,只是皮膚更加白皙。

    他眼底烏青,雙眸溫潤似水,眉毛間留有雀翎印記,胸口並無呼吸。

    宸揚眯眸,輕聲道:“禁魂術。”

    楊奇手臂顫抖,話音破碎:“兄,兄長...?”語氣既有歡喜,更多的卻是恐懼。

    當日,他親眼看見兄長死去,可現在對方卻完好無損地站於面前,彷彿過往前塵皆如夢境。

    楊奇走上前,眼角泛紅,哽咽着:“兄長,當真是你?”

    他正要再往前些,足尖提起,卻被擋住去留。

    青平橫跨於此,雙臂張開,眉頭微蹙,宛若護崽的母雞。

    楊奇怔住,繼而被惱怒充斥:“妖物,你找死...!”

    “小奇。”

    恰時,楊沫開口,聲音平淡似水,“莫要無禮。”

    他說完,復衝青平莞爾,調侃了句:“好不容易尋到人,怎麼還不讓見面?”

    青平蹙眉,嘟囔着:“他這般傷害你,我氣不過。”

    楊沫垂眸笑,低哄道:“此事由我解決,可好?”

    青平望向他眉眼,半晌才移步讓路。

    兩人舉止親暱,就像長期共處的友人。沒有種族區分,亦不存對立之勢。

    楊奇上前,喉結滑動:“兄,兄長...”

    他伸手,卻只碰到冰冷,瞳孔劇震,下意識地避讓,“不,你不是...”

    楊沫並未惱怒,莞爾道:“許久未見,你修爲增進許多。”

    兄弟兩人一起長大,所有習慣盡數相同,哪怕是細微反應,亦能猜出對方心思。

    楊沫雖在輕笑,眸間卻清冷一片,言語中的關心,更像是客套,又好似在隱藏怨恨。

    怨恨什麼?此事本就非他所願。

    楊奇如此想,可仍控制不住地後退:“兄長,修煉器皿之事,皆爲師父定奪。我也是被迫參與的。”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