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牆內的少女見狀,一路小跑來到了少年身邊,關切的問道,“小陳子,你沒事吧?!”
陳不歸杵劍跪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額頭上開始浸出豆大的汗珠,腦海中那股劇烈的疼痛猶如針扎一般。
“沒事……”
少年咬緊牙關,踉踉蹌蹌的扶着劍身站起。
先前跟大漢的交手中,由於不停地灌注星輝來催動神行符,導致少年體內爲數不多的星輝消耗的極快,最後那道劍氣更是抽空了他體內所有的星輝。
如果最後一擊沒有將大漢擊殺,那麼現在倒在血泊中的那個人,就是他了。
少年將目光投向地上的屍體,眸子中升起一股憐憫和不忍。
殺人,本不是他的意願,他踏上修行這條路,本意也不是殺人。
趙玄教他如何殺人,少年卻一直都未曾理會過,但是今天,他用手中的劍將麻煩清除了。
也將他心中的規矩斬落。
“這裏不能在待下去了。”少年將守魂劍重新收起,對着少女說道,“現在我們算是徹底跟奪天幫結下樑子了,他們死了一個二境的修行者,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雖然人是我殺的,但是這羣山匪肯定也不會放過落河村的人,所以就要拜託許姑娘通知下去,讓落河村的村民們趕緊收拾東西離開這裏。”
少女看着面色沉重的少年,焦急道,“那你呢,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嘛?!”
陳不歸搖了搖頭,“我來負責拖住他們,給你們爭取足夠的撤離時間,這樣最起碼生還的機率會大上許多。”
少年心中明白,如果自己不留下來斷後,可能包括少女在內的整個落河村的村民都逃不掉。
這裏面老人和孩子佔據了多數,他們拼死的腳力也不可能快過那羣山匪,所以,他必須要留下來。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羣山匪的首領很可能是一箇中三境的修行者,至於處於中三境的那一境,少年心裏沒底。
他現在唯一的底氣,便是手中那張業火符。
但是催動業火符必然需要相應的星輝支撐,所以他必須要趕在這羣山匪捲土重來之前儘可能的多恢復一些氣力。
如果現在帶着少女和落河村的村民逃離,那麼他便沒有時間儲蓄星輝,到時候被追上便只有死路一條。
而眼下少年做出的這個決定,已經是他的萬全之策了。
“不行,你必須和我們一起走!”許晚凝看着軟弱無力的少年,眸子中霧氣升騰,帶着哭腔呵斥道。
陳不歸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姑娘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在這裏跟自己過不去。
“你聽我說……”陳不歸伸出雙手按在少女的肩膀上,輕聲道,“現在離劍嶺的路程已經沒有多遠了,所以你必須趕快帶着他們逃離,往劍嶺的方向逃……”
“你不是說你要去找你姑姑嗎?!那你就答應我,在路上不要停,一直跑,直到你到了劍嶺,找到你姑姑……”
少年的話還沒有說完,許晚凝卻已經聳肩啜泣了起來。
看着哭的梨花帶雨的少女,陳不歸心中升起一陣暖意。
原來,也是有人在乎我的死活的。
“再說了,我也要去劍嶺……到時候我還要讓你在你姑姑面前多說些好話呢,這樣我就能多學幾招不是?!”
聽到少年後面的那幾句,少女忍不住破涕而笑道,“誰要跟你說好話了……”
“那你可要答應我,一定不能逞強,打不過就使勁的逃。”少女用手抹去嘴角的淚水,認真的看着少年道。
“放心吧,跑路可是我的絕活。”陳不歸抽回按在少女肩上的雙手,拍着胸脯道,“行了,你先去將村民們集合起來,然後按照我說的做。”
許晚凝正色的點了點頭,有些不捨的一步三回頭,但是又想到剛纔陳不歸交代的那番話,隨即毫不猶豫的邁開步伐消失在了少年的視線中。
看着消失的少女,陳不歸臉上那抹自信逐漸收斂,惆悵的情緒籠罩在少年心頭揮之不去。
甩了甩腦海中那些低落的情緒,少年又看向了地上躺着的那具光頭大漢的屍體。
陳不歸邁步來到屍體旁,沉吟了片刻後,開始動手將冰冷的屍體向泥牆的方向拖拽而去。
隨着少年的拖動,那原本已經凝固的血液有了鬆動的跡象,在地上劃出一條鮮紅的軌跡。
陳不歸將屍體背靠在泥牆之上,又跑到原來的位置將大漢斷裂的大刀撿起塞進了無力的手中。
看着背靠在泥牆上生機全無的光頭大漢,陳不歸有種說不出的情緒,他對着大漢深深的鞠了一躬,隨即便坐在一側盤膝調神。
呼吸吞吐間,少年體內那些暗淡微弱的星輝又重新開始繚繞盤旋,星輝順着少年的四肢百骸遊走,緩慢的修復着先前戰鬥所造成的傷勢。
腰間的血線已經結痂,凝固於表皮的血痂從鮮紅蛻變成暗黑色。
天邊晚霞漸收,淡天琉璃。
距離許晚凝離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左右,盤膝坐於地上的少年在此刻也終於是睜開了閉合的雙眼。
看了一眼天邊的暮色,少年起身拍了拍衣襯上沾染的塵土,隨即轉身走進了落河村。
在踏入村子以後,少年特意挨家挨戶的查看有沒有落下的村民,花費了一點時間後,在確定少女都帶着全部的村民逃離後,少年心中才算鬆了口氣。
少年越過草屋,來到了一處草棚下。
看着草棚裏仍被拴在木樁上靜靜等候的紅馬,少年嘆息着走上前。
“看來許姑娘還是把你留給了我……”
陳不歸輕柔的撫摸着馬匹的紅色鬃毛,對於少女的這個舉動,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馬兒啊馬兒,你也快些逃命去吧……”少年將拴在木樁上的繮繩解開,嘴裏唸叨了一句,隨即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紅馬的背上。
嘶!
伴隨着一聲嘹亮的嘶鳴,紅馬前蹄高高擡起,又重重的踩落在地。
在沒有了繮繩的束縛之下,馬蹄猶如雷聲鼓動,捲起一路塵埃向着遠方疾馳而去。少年眺望着村囗的方向,沉吟片刻之後,身影漸漸隱沒在了暮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