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寧兮瑤叉着腰,手指幾乎要戳到皇帝腦門上,“我不幹了!皇上自己裝吧!”

    座上的皇帝八風不動,緩緩挪開了她的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答應了朕,就不能後悔。”

    “……”

    寧兮瑤氣得想殺人,於是又指着門外道:“那皇上就替臣妾把她們攆走!”

    “呵。”一聲愉悅的輕笑過後,楚雲漾挑眉道:“怎麼?不過幾個教養嬤嬤,愛妃便招架不住了?”

    她揪着自己的頭髮,癲狂地吼道:“那是八個!八個!我殿裏的柱子都沒有這麼多!”

    楚雲漾溫柔地起身,伸手捋了捋已經炸毛的小女人,低聲道:“這是太后的心意,愛妃多擔待吧。”

    見鬼的心意,這他媽就是移動監視器!以後無論是喫喝拉撒睡都要被人管着,合着懷孕了就要被封閉式管理?有沒有人性啊!況且誰知道皇后有沒有摻一腳。

    等等!皇后!

    寧兮瑤突然愣住了,皇后若是知道她懷有身孕,定會越發惱恨,說不定就會暗戳戳對她下手,她懷着“龍胎”死去,寧家不僅不會被她牽連,說不定還能得些封賞……

    “愛妃在想什麼?”

    楚雲漾拈起她一綹頭髮,輕柔地摩挲着,寧兮瑤有些不自在,迅速抽了回來,匆匆對皇帝行禮,“臣妾省得了。”

    說完便提着裙子往外跑,楚雲漾在她背後清咳一聲,說道:“愛妃小心。”

    寧兮瑤頓時像被施了定身符,動作立刻慢了下來,像是正在做復健運動的植物人。

    推開門,八個粗壯精幹的嬤嬤同時看向了她,寧兮瑤掃視一週,露出了視死如歸的神色,大手一揮,“走,隨本宮回去。”

    “是。”

    幾家歡喜幾家愁。寧家這頭歡天喜地迎接新生,鳳鸞宮裏頭卻是一片慘淡,宮女們個個似弔喪,連個笑臉都不敢露。

    皇后揪着帕子,咬牙切齒,“她倒是好福氣。”

    “娘娘別急,您遲早也會有身孕的,只需再……”

    “還要本宮如何!”皇后勃然大怒,“那樹枝子都快堆到本宮寢殿裏了,皇上看了卻說礙眼的很,本公腰也扭了,罵也捱了,究竟還要本宮怎麼做!”

    周和一陣無語,皇后娘娘聽起來好委屈,難道他就不委屈嗎?

    毓秀宮裏那些樹枝子都是誰折來的?有人問過嗎?啊?

    寧妃每次發癲時受苦的都是誰?

    是他是他都是他!

    可惜皇后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並不能顧及他,只是紅着眼道:“周和,本宮有件事要交給你。”

    周和心中一顫,媽呀,皇后不會是……她不會是……要讓寧妃小產吧?

    “本宮要她死。”

    皇后似乎鐵了心,吩咐宮婢將一個瓷瓶放在他手上,漠然道:“該怎麼做,你可清楚?”

    周和:清楚,趁夜黑風高之際,一口氣悶掉。

    他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皇后見了,冷笑一聲,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周和,你別忘了,你的家人都是本宮在照料。”

    周和一驚,而後緩緩垂下了頭去,“是,奴才定不負皇后娘娘所託。”

    午後下起了雨,寧兮瑤看着暗沉沉的天際,走到窗前,正準備觀賞一番,窗子卻“啪”的一聲,被人關了起來。

    她疑惑不已,卻聽窗外傳來了嬤嬤冷酷的聲音,“娘娘小心着涼。”

    “……”

    寧兮瑤深吸一口氣,越發篤定這嬤嬤就是皇后送來折磨她的,爲求一死,她忍!

    不多時,茶點呈了上來,寧兮瑤百無聊賴,剛要放進嘴裏,手卻一把被人抓住,爲首的鄭嬤嬤板着臉道:“娘娘稍等。”

    說完,一堆訓練有素的嬤嬤掏出了銀針,像是驗屍一般仔細觀察了起來,瓶瓶罐罐擺了一堆,各種器具散發着濃重的藥味,叫人倒足了胃口。

    寧兮瑤手裏的勺子吧嗒一聲掉了,她沒胃口了,不僅今天,還有明天后天以及以後的每一天,她好絕望,她想回家。

    絕望的不只她,還有一旁巴着門的周和,天殺的,那藥他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放進去,就這麼被人扒拉着扔了!

    周和含淚跑了,寧兮瑤並不知道外頭的變故,她有預感,事情會變得越來越不能忍受,於是……

    “咳咳,紅福,你帶人出去,幾個嬤嬤留下。”

    “是。”

    殿中只剩下她和八個金剛護法般的嬤嬤,寧兮瑤繞着幾人踱步,咬着手指不停琢磨,這幾個人裏,究竟誰纔是皇后派來的?

    鄭嬤嬤?

    不對不對,她太顯眼了,

    右邊那個?

    看着就心黑手辣,用這面相去殺人,豈不是不打自招麼?

    驀然,她對上了其中一人的目光,那人也一動不動地望着她,寧兮瑤興奮不已,活像是找到了同志的地下黨,“這位嬤嬤是?”

    “回娘娘,奴婢姓馮。”

    寧兮瑤一心要試探“馮嬤嬤,你方纔盯着本宮,可是有什麼不妥?”

    馮嬤嬤面不改色,“娘娘方纔沒洗手。”

    洗手?

    這位嬤嬤看她,是覺得她啃手指頭不講衛生?

    她忍住要淚奔的衝動,突然扶住了頭,“哎呀!本宮頭好疼!本宮動不了了!”

    這下怎麼也該動手了吧?

    誰知,下一瞬,她就被幾個嬤嬤擡了起來,闆闆正正安置在牀上,一人替她把脈,一人翻出了藥箱,還有一人掏出了寒光閃閃的銀針……

    這架勢像是要跟閻王爺搶人。

    寧兮瑤看着針尖無限地接近自己,突然大吼一聲,“我好了!我好了!別扎我!”

    一位容姓嬤嬤卻衝她搖了搖頭,說道:“娘娘別掙扎,越掙扎,就越痛。”

    艹,她的心現在就好痛好痛的,誰能來救救她?

    夜裏,一道黑影漸漸爬上了寢殿的窗戶,偷偷往裏瞧,卻差點被嚇得喊出了聲。

    榻上坐着個滿頭銀針的女人,長髮披散,面色像個死人,居然是寧妃!

    周和懵了,這又是什麼奇奇怪怪的爭寵路子?

    琢磨片刻,他顫抖着將皇后給的毒香取了出來,點燃,放在縫隙之中,動作一氣呵成,滴水不漏。

    周和終於鬆了口氣,直到身邊的女人突然開口問了他,“這是什麼玩意兒?”

    “啊!”

    周和看着不知何時走到自己身邊的女人,嚇得險些咬了舌頭,結結巴巴道:“寧……寧妃娘娘,您何時來的?”

    寧兮瑤不回話,只是看着他手裏的香料,若有所思,周和連忙道:“這是寧神香,奴才看娘娘這幾日睡不好,特地取來給娘娘安神……”

    “別說了,我懂。”寧兮瑤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她都快忘了,毓秀宮裏還有個皇后的眼線呢,她又何必捨近求遠呢?

    在周和手足無措之際,她突然奪過了那香,深深地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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