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

    皇帝目光深沉,瞧着蘇策重新回到了座位中,又看了看身旁的空位,明顯有幾分不悅。

    不多時,寧兮瑤也躡手躡腳回到了席上,不知爲何,她有些心虛,暼了皇帝一眼,狗腿地遞過酒盞,楚雲漾接了過來,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她苦笑,她倒是想回來,可是蘇策非要拉着她叨叨叨說個沒完,她能怎麼辦!

    “臣妾……鬧肚子了。”

    楚雲漾看着她,沒再多問,只點了點盤子,示意她替自己剝葡萄,寧兮瑤哪敢不應,接過來默默剝着。

    一旁,蘇策悄無聲息地捏緊了酒盞,原來她過得竟是這樣委曲求全的日子,可嘆爲了自己,她竟還要忍着!

    刀光劍影,好好的酒宴竟成了修羅場,可有一人卻看不懂這局面,那就是梁國使臣崔衡。

    他笑呵呵地舉起酒盞,明顯已經有些醉了,“皇上與娘娘郎情妾意,深情繾綣,咱們蘇郎君可是形單影隻,日後蘇郎君的姻緣,還需皇上多多費心。”

    聽完這話,寧兮瑤恨不得扔他一臉葡萄皮,這不是挑事嗎?

    好在林淮靠譜,出來圓場,“本相也是孤身一人,正好與蘇郎君作伴。”

    崔衡經過了長達十五日的教訓,已經清晰地知道了皇帝假扮林淮之事,也清楚了林淮就是他口中的左相,於是默默閉上了嘴。

    這時,蘇策起身道:“多謝大人惦記,只不過,姻緣自有天定,有些事,是一開始就安排好了的。”

    說話時還向寧兮瑤投放了深情的目光,寧兮瑤一陣窒息,這人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倆有事兒?

    她緊張不已,一不留神,一盤子剝好的葡萄就扣在了皇帝身上。

    寧兮瑤認命地閉上了眼,完了。

    誰料,皇帝卻只是抖了抖衣裳,並沒發火,還順手將帕子遞給了她,“擦擦吧。”

    “哦。”

    她昏頭昏腦接過來,卻聽皇帝道:“關於如何安置蘇郎君,林相,你怎麼說?”

    林淮蹙眉道:“蘇郎君是貴客,臣想着,在宮外擇一處僻靜的院子,好好……”

    “這怎麼成?”楚雲漾淡淡道:“叫蘇郎君住在宮外,豈不是怠慢了?”

    衆人驚了,皇帝要蘇策住在宮裏?

    “這不妥。”林淮震驚地道:“皇上,後宮多女眷……”

    可楚雲漾卻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讓他說話,“何必如此擔憂?蘇郎君人品貴重,又有才學,住在宮裏,方便朕與他交談。”

    林淮還要反駁,一眼瞥見心不在焉的寧兮瑤,頓時就明白了,皇帝這是要探究到底了!

    酒宴喫得人坐立不安,早早散了,寧兮瑤忙不迭起身,說道:“臣妾身子不適,先告退了。”

    “去吧。”

    得了首肯,她與紅福匆匆出了門,青色的裙角消失在門口,蘇策瞧着,略略出神,肩膀卻被人拍了下,正是皇帝。

    楚雲漾看着他道:“蘇郎君可有意,與朕秉燭夜遊?”

    蘇策從善如流地道:“臣不勝欣喜。”

    戰火再起,林淮目瞪狗呆,李德湊過來問他,“林相,您可要留下陪皇上和蘇郎君?”

    “不不不!”

    林淮頭搖得像撥浪鼓,“本相還要去安置梁國這幫天材地寶,就不奉陪了,告辭。”

    人跑的比兔子還快,李德嘆了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毓秀宮。

    寧兮瑤脫了外袍,倚在貴妃榻上扇風,心頭亂跳,“孃的,這些爛事怎麼都往我頭上扣?”

    “娘娘,今日實在太兇險了。”紅福拍着自己的小心臟,感慨道:“那蘇郎君看您的眼神,就像是您餓急了時瞧見了新出鍋的甜糕,怎麼就不知道要避諱些呢?”

    寧兮瑤乾乾一笑,“謝謝你哦,你的例子好有畫面感。”

    “不過皇上好像沒瞧出什麼來。”

    紅福摸着下巴道:“娘娘您也別擔心了,奴婢看您什麼都沒喫,您餓嗎?”

    她立刻點頭,“餓,我要喫肘子,脫骨的那種。”

    紅福出門替她燉肘子去了,寧兮瑤爬起身來,自言自語,“宋綺歡的鍋,我憑什麼替她背?不行,我得想想辦法……”

    琢磨片刻,她突然想到那枚戒指還有帕子,立刻往枕頭下邊摸,卻摸了個空。

    她愣住了,隨後伸手把整牀被子都拽了下來,依舊是空無一物。

    “紅福!紅福快來!”

    “娘娘怎麼了?”

    紅福茫然地看着她,“您找什麼?”

    “一個帕子包着的戒指。”她焦急地比劃着,“大概這麼大,帕子上頭還繡着合歡花,你看見了沒有?”

    “奴婢沒看見。”紅福搖了搖頭,突然停住了,“奴婢想起來了,前幾日,紅袖偷偷摸摸進來過,撞見了奴婢,她說是來替旁人灑掃的,奴婢也就沒當回事。”

    紅袖。

    宋綺歡。

    她突然冷笑一聲,原來還留了後手,多虧她先安了個暗樁,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此時。

    月朗星稀,湖畔陣陣幽香傳來,身姿嬌柔的少女與清秀的少年郎對面而坐,場面美好中透着些許詭異。

    少年郎捏了個帕子,一邊說一邊抹淚,少女則面色深沉地抄錄着他說的話,運筆如飛,時不時還要做咬牙切齒狀。

    “就是如此,在下被寧妃娘娘抓進了宮來,以奴僕的身份塞在這藏經閣中,不見天日,嗚嗚嗚。”

    霽竹哭得情真意切,可宋綺歡卻罕見地智商上線,抓住了他話中的紕漏,一張紙條遞到了他面前,“你是男子,寧妃如何避開衆人的盤查,把你帶進宮的?難道她把你……”

    這個直女的問法深深刺痛了霽竹僅剩的自尊心,他立刻反駁,“當然沒有!”

    “那你是怎麼進來的?”

    霽竹咬咬牙,說道:“寧妃把在下扮成了女子。”

    宋綺歡愣住了,上下打量他,隨後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又是一張紙條,“合情合理。”

    霽竹心中惱火,面上卻越發哀慼,“求二小姐救在下於水火,幫助在下脫離寧妃娘娘的魔爪吧!”

    “你別擔心,本小姐會幫你的。”

    宋綺歡迅速地寫道:“你可願意與本小姐一同揭露寧妃的罪行?”

    霽竹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猶豫,“這……在下怕寧妃會報復,在下倒是無所謂,只怕會傷及小姐。”

    她一愣,而後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本小姐是宋府嫡女,皇后的親姊妹,怕她做什麼?你且說願不願意就是了。”

    充分的猶豫過後,霽竹終於點了點頭,“好,多謝小姐相助。”

    宋綺歡得意地笑了,這下,寧兮瑤可是大禍臨頭了!

    “什麼人!”

    一道怒喝聲傳來,宋綺歡頓時慌了神,霽竹伸手拉着她蹲下,露出了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噓,別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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