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寧宮作爲一個閒置了許久的宮殿,今日終於迎來了重生。

    只可惜雖然佈置的好,但在場之人似乎都不大高興。

    新郎謹小慎微,宋敬山臉黑似鍋底,一衆賓客勉強說說笑笑。

    唯有寧兮瑤身邊的紅福笑容璀璨,一臉的喜氣。

    “你別笑了。”寧兮瑤乾巴巴道:“又不是本宮嫁人。”

    紅福雙手合十,虔誠地道:“一定是上蒼聽到了奴婢的心聲,圓了奴婢的夙願。”

    寧兮瑤氣結,合着這小丫頭的夙願就是她家主子被皇帝醬醬釀釀?

    她伸手就要打人,卻不想拉扯到了不可言說的某處,寧兮瑤噝的一聲,轉爲用眼神攻擊,紅福越發笑個不住。

    皇帝和太后進了門,滿堂賓客,可皇帝的眼神似乎只能容得下她,看得她一陣心慌,恨不能鑽到地底下。

    楚雲漾走到她身邊,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順勢捏了捏,寧兮瑤一抖,使勁瞪了他一眼。

    此時,宋綺歡被皇后領進了門,皇后面色發白,似乎有些不適,而宋綺歡喜服簇新,團扇遮面,可惜那股怨氣卻怎麼也遮不住,不知道的還以爲要被拉去配冥婚。

    婚典正式開始,霽竹走上前,一見着皇帝和寧兮瑤,他似乎就有了底氣,挺直了背脊,抓住紅綢的一端,正要行禮,綢帶卻被人狠狠一拽,差點脫了手。

    霽竹偏頭一瞧,團扇後頭,宋綺歡正惡狠狠地盯着他,似乎要把他活活吃了。

    於是他又蔫了,可憐巴巴地抓住綢帶的一角,求助般地看向寧兮瑤。

    可惜對方正和皇帝爭奪自己的右手,根本沒空搭理他。

    三拜九叩,終於到了最後,宋綺歡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彎腰,甚至還將團扇降至眼下,直直盯着楚雲漾。

    衆人驚了,就知道這場婚宴準要出事,沒想到竟然這麼勁爆,這新嫁娘該不會要……

    面對動亂,皇帝卻面不改色,牽着寧兮瑤的手,面對眼中含淚的宋綺歡,緩緩開了口,“宋二小姐得了紅眼病?”

    宋綺歡大受打擊,連忙遮住了眼睛。

    霽竹趁機按下了她的腦袋,好歹全了禮節。

    見禮成了,宮人們便安排賓客出門,院子裏一水的馬車,上頭貼着他們看不懂的文字,什麼“勞斯萊斯”、“寶馬”、“奔馳”等等,每個馬頭上還栓了兩個布口袋,被風一吹就鼓了起來。

    楚雲漾低頭看了看身邊的人,問道:“這是你做的?”

    “不是。”寧兮瑤被他貼得這麼近,有些不自在,“都是宮人們做的。”

    結婚就要有結婚的亞子,沒有氣球怎麼成?

    二人親暱地貼在一處,不遠處,松柏之下,一人默默注視着,一言不發。

    因着是跨國戀,皇帝也賞臉出宮去了宋府,寧兮瑤本想跑,卻被皇帝拉着一道去了。

    宋府的確富貴,只可惜沒有半點品味。

    一進門,寧兮瑤差點被晃瞎了眼。

    這鋥光瓦亮的琉璃屋頂,這鑲金墜玉的牆壁,這溜光水滑的玉質地磚,她甚至有種衝動,想摘個果子掰開看看裏面結沒結金子。

    皇帝帶着慣常的笑意,沒說什麼,寧兮瑤卻瞧出了他的不快,一介臣子,竟然如此奢糜,這不是什麼好事。

    更何況還拉低了大臣們的審美情趣。

    寧兮瑤默默地想着,彷彿忘記了她自己家裏那光禿禿的院子和比比皆是的草靶子。

    來的人不少,皇帝和她被安排在裏間,倒是清淨。

    霽竹感激涕零地圍在他倆身邊,“您賞的宅子還沒修完,所以只能借宋府辦酒席了。”

    寧兮瑤有點同情他,於是悄悄說道:“要是她家暴你,你就來告訴本宮。”

    霽竹卻給了她一個嫵媚的眼風,“娘娘放心吧,大凡女子,沒有臣打動不了的。”

    她的同情迅速變成了嫌棄,倚在靠背上,不再開口。

    皇帝被人圍着敬酒,她一時無聊,起身預備去跟她爹孃說兩句話,沒想到屁股剛挪開,就聽見楚雲漾問道:“愛妃要去哪?”

    當着衆人,她不得不捏了個溫柔的語調,“臣妾想去見見母親。”

    楚雲漾看了她一回,吩咐道:“李德,你送寧妃過去。”

    那眷戀的眼神,彷彿離了她立刻就要斷氣一般,衆人心中對寧兮瑤越發鄙夷,好竹生歹筍,寧將軍如此正直,卻養出了這麼個妖妖調調的女兒!

    她無語,扭頭就走,寧家與宋家不對付,所以桌子也安排得格外偏僻,走了許久才找到。

    還沒上前,就聽見她智障多年的二哥正同一個姑娘說話,“你別擔心,大不了我娶你……”

    寧兮瑤驚了,李德也驚了,面面相覷,她一個箭步向前,卻見寧世鏡把嘴裏的東西嚥了下去,重新表述了一遍,“大不了我去你家鬧一鬧,他們便不會爲難你了。”

    那姑娘正是換了女裝的陳思。

    寧兮瑤無語地湊了過去,“二哥,小陳大人,你們在做什麼?”

    寧世鏡見她來,立刻道:“妹妹你快坐。”

    “在外頭,你要叫寧妃娘娘。”還沒等她開口,陳思便提醒了一句,寧兮瑤一愣,看來這人還是挺照顧她哥哥的。

    寧世鏡摸了摸腦袋,有些彆扭地道:“寧妃娘娘。”

    寧兮瑤擺擺手,示意他倆坐下,說道:“哥哥什麼時候同小陳將軍如此要好了,本宮怎麼不知道?”

    “她就是上次我說的那個大兄弟!”寧世鏡十分得意地豎起了大拇指,“箭術上頭,她是這個!”

    被稱爲大兄弟的陳思和寧兮瑤對視了一眼,皆是一臉無奈,正說着話,陳思突然停住了,朝後頭望了望,寧兮瑤見狀,壓低嗓音問道:“怎麼了?”

    陳思說道:“宋相似乎在跟什麼人說話。”

    陳思作爲武將,耳力驚人,寧家的坐席偏僻,再走幾步便是通往內院的後門,人都在前院,宋敬山跑到後院做什麼?

    寧兮瑤試探着問道:“可能聽清在說什麼?”

    陳思微微低頭,而後神色一變,“梁國,裏面有梁國人。”

    寧世鏡也配合着低聲說話,“是不是驛館那些人來了?畢竟新郎倌是梁國人,他們來喫酒,也算正常。”

    “不對。”陳思眉頭緊鎖,“他們提到了秋獵。”

    秋獵。

    這是大燕皇室的傳統,能參與的只有皇室與權貴,梁國之人是絕對不能參與的。

    便是寧世鏡也察覺了,於是他湊近了些,對陳思道:“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陳思點了點頭,寧兮瑤突然道:“本宮也去。”

    “娘娘還是留下吧。”陳思猶豫着道:“被人發覺可是很危險的。”

    寧兮瑤執意道:“我跟你們一起。”

    她成天絞盡腦汁找死,有這種機會,她怎麼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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