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寧兮瑤的囑咐,衆人在席上都沒喫多少,留着肚子等着後頭的家宴。

    席一散,寧家人和陳思便被引到了毓秀宮,寧兮瑤早早回來了,換了衣裳,紅福的臉也塗了藥消了腫,笑眯眯地將他們迎了進來,“老爺,夫人,少爺,這邊。”

    寧兮瑤將席面設在了偏殿,菜色與前頭完全不同,寧世鏡跑了一天,又沒喫多少東西,忍不住咽口水。

    寧兮瑤樂了,抓了把果子打發他,誰知他卻樂顛顛地捧去給了陳思。

    “嘖。”寧兮瑤和寧夫人湊在一處咬耳朵,“娘,您看見沒,二哥現在眼裏心裏都是小陳大人。”

    “你得體諒。”寧夫人格外欣慰,“你二哥活到這麼大,就幹了這麼一件正經事,驕傲些也在所難免。”

    寧兮瑤深以爲然,“有理。”

    寧致遠閒着無趣,開始跟寧世清到院子裏比劃,空氣裏都是酒香,寧兮瑤深吸一口,悄悄笑了。

    原來,這就是被家人環繞的幸福。

    “皇上呢?”她微微蹙眉,“怎麼還沒來?”

    “興許是路上有事。”

    寧夫人安撫道:“再等等吧。”

    寧兮瑤卻忍不住有些擔心,這宮裏一天一個樣,一時着火,一時死人,別是……

    “皇上駕到!”

    李德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擔憂,寧兮瑤快步迎了出來,卻見皇帝特地換下了明黃的皇袍,穿着常服,拉住她道:“等急了吧?朕想着,這樣便不會拘束了。”

    她心中一暖,撒嬌一般地拉住皇帝,“皇上進來吧,都等着您呢。”

    衆人落座,這樣溫馨的氣氛一時間竟令他有些茫然,很快便道:“有情人終成眷屬,恭喜二公子和小陳大人了。”

    寧世鏡識趣地拱手道:“多謝皇上成全。”

    陳思也起身行禮,皇帝擺手道:“坐吧,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

    觥籌交錯,一個不留神,寧世鏡就喝多了,好在沒有鬧起來,只是隔着寧夫人對陳思道:“你放心,以後你想喫桃就喫桃,你想喫李子就喫李子,你想……”

    寧兮瑤坐在皇帝身邊,聽她二哥把時令水果都念了個遍,捂臉道:“皇上見諒。”

    楚雲漾心裏暖融融的,哪裏會計較,只是拉着她的手,對寧世清道:“還有半月便要出征了,糧草也備齊了,想來梁國已經聽到了風聲,此去,務必要小心。”

    “臣明白。”寧世清鄭重道:“臣定不會辜負皇上的信任。”

    “好。”

    楚雲漾欣慰不已,“等卿班師回朝,若是有心愛的姑娘,便同朕說,朕替你二人賜婚。”

    “嘖。”寧兮瑤打岔,“皇上當月老當上癮了。”

    寧世清也笑道:“臣眼下並無心儀之人,等到遇上那一日,定會請皇上賜婚。”

    月色溶溶。

    宮外,一處宅院中,宋綺歡憤憤摔碎了茶盞,罵道:“賤人!分明就是陳思和那賤人害我!”

    “是。”柳瑩瑟瑟發抖,“姑娘彆氣了,小心身子……”

    “半年……”宋綺歡神經質一般地走來走去,“我要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憋上半年,我怎麼受得了?”

    柳瑩不敢出聲,實則這是皇上賞的宅子,雖然說不上富麗堂皇,也是古樸雅緻,怎麼就不見天日了?

    正想着,宋綺歡卻把邪火燒到了另一頭,“外邊什麼動靜?吵死了!”

    “是……姑爺找人來宴飲。”

    “狗屁姑爺!”宋綺歡呵斥道:“成日裏拉些不三不四的人來,走,我這就去攆他們出去!”

    柳瑩一凜,只能跟着出了門。

    九曲迴廊,臨水的閣樓裏,霽竹邀了一幫風月中人來飲酒作樂。

    實則就是自卑心理作祟,找這麼多人來就想證明如今他不再是小倌了,可一堆人裏放眼望去,還是他媚色最重。

    “來,嚐嚐,這是宋府的酒。”

    霽竹一副小人乍富的模樣,“你們定是沒喝過的,今日便開開眼界吧。”

    “是。”

    一羣哥兒姐兒都違心地誇讚,畢竟誰有錢誰是大爺,何況眼下人家還是宰相的女婿。

    “哐當—”

    門被人一腳踢開,宋綺歡氣勢洶洶地立在門口,幾人以爲她也是同行,有個小倌便大着膽子去拉她,“哎呦,這位姐姐眼生,想是新來的吧?門可不是這麼開的……”

    誰知還沒捱到人,就被重重打了一巴掌,宋綺歡又急又氣,“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本姑娘是宋府的二小姐,是這宅子的主人,不是你們這樣娼門裏出來的東西!”

    娼門。

    霽竹脆弱的自尊心被她紮了個窟窿,立馬拍桌子道:“你做什麼?”

    “我做什麼你管得着?”宋綺歡看都不看他,“你是個什麼東西?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怪不得你天天跟他們廝混,看來是惺惺相惜。”

    “你!”

    霽竹氣得不輕,身後,有個姑娘幽幽道:“夫人何苦這樣鬧?郎君雖然不是什麼高官,卻也是您的夫君,您爲何如此不敬?更何況,奴聽說夫人在百戲樓點了十幾個戲子伺候,玩的可花兒了。”

    幾十個戲子?

    宋綺歡一驚,“你放屁!”

    “這事誰不知道?”那姑娘接着道:“夫人自持身份,呵罵奴們,可戲子也是一樣的玩意兒,夫人卻看得上,豈不是厚此薄彼?”

    宋綺歡忍不住上前,“我今天撕了你的嘴!”

    “放手!”

    霽竹突然伸手推了她,宋綺歡不防,重重摔在地上,不敢置信地道:“你推我?你敢推我?”

    “推你又如何?”霽竹指着她道:“今日剛傳出你與劉志有私,沒想到你還養小戲,如此下賤,平日裏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給誰看?”

    被一個小倌罵下賤,宋綺歡簡直要發瘋,“柳瑩!還不回去告訴父親,讓他殺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柳瑩不敢動,霽竹冷笑一聲,“哎呦,你別是忘了,皇上罰你禁足半年,不準人來見你。”

    宋綺歡咬牙道:“柳瑩,你還不快去?你是死人不成?”

    柳瑩噗通一聲跪下,“姑娘,這是真的,您沒發現嗎?門口全是侍衛。”

    “那他們是怎麼進來的?”宋綺歡指着這一堆人道:“他們能進來,父親的人也能進來!”

    此時,那姑娘又開口了,“夫人,奴還有這一干姐妹都是被郎君請來小住的。”

    小住?

    他媽的霽竹竟然敢在府裏擱一堆窯姐兒?

    宋綺歡氣得不輕,霽竹卻找到了兩分作爲主人的驕傲,指着她道:“來人,把她帶下去,不准她再出來。”

    “你做夢!”宋綺歡嘲諷道:“誰敢動我?”

    誰知下一瞬便涌出一堆侍從,七手八腳地把她往外拖,宋綺歡不敢置信地嘶吼,“你們瘋了?”

    霽竹端起酒杯,冷哼一聲,“這些人可是我買的,當然不會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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