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兮瑤風風火火闖進來時，太后正在更衣，她在殿外一頓嚷，“母后！母后，臣妾有要緊事想問您！”
這架勢嚇得宮婢們都愣住了，猶豫着上前道：“貴妃娘娘，要不然您先等等吧，太后娘娘梳洗素來費時……”
不說脫衣裳洗臉，太后每天都要往身上鼓搗些香粉香膏什麼的，沒有一個時辰根本搞不完。
寧兮瑤有些心焦，可好歹那是太后，總不好直接闖進去，只能耐着性子坐在一旁等。
等了片刻，她實在忍不住了，站起身直直衝向裏間，宮婢們驚慌失措，立馬攔住她，“貴妃娘娘，不可啊！”
這麼個大活人闖進去，太后不嚇着就怪了。
好在此時，太后終於完成了護膚流程，在侍婢的攙扶下出了門，盯着寧兮瑤道：“哀家一早就聽見你在外頭說話，什麼事這樣着急？”
“母后您可算出來了。”
寧兮瑤上前拉住她，目光灼灼，“走，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研究研究。”
她餓狼一樣的目光，以及急不可耐的動作和言語令太后愣住了，“你……”
“母后，快走吧！”
太后被拉進了門，隨後只聽“哐當”一聲，門被死死闔上了。
宮婢們竊竊私語，“你說，太后娘娘不能出什麼事吧，要不要咱們……”
“貴妃娘娘沒有別的意思。”紅福一臉難堪地替她解釋，“姐姐們不必擔心。”
宮婢們乾巴巴地笑着，一臉懷疑，紅福無奈地撐住了頭，她家主子什麼時候才能學會顧及別人的想法啊！
屋內，寧兮瑤左右打量片刻，小心地拿出那封信，交給了太后，“請母后過目。”
太后被她弄得暈頭轉向，可到底接了過來，打開一看，便愣住了。
信紙上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食人血肉的妖魔，越看越是錐心。
末了，太后按住心口，問道：“這是從哪來的？”
“母后先別管這個了。”寧兮瑤說道：“您想想，這信上說的可屬實？”
太后喘息片刻，幽幽道：“當年，穎妃身去，留下皇帝和恆王二子，恆王年長又聰慧，便被先帝的寵姬柔妃接進宮中撫養，而皇帝就被安排到哀家這養着。”
柔妃。
寧兮瑤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便問道：“柔妃當年極爲受寵？”
“不錯。”太后麻木地笑了笑，“柔妃貌美，再加上家世顯赫，先帝對她鍾情不已，你可知道，先帝甚至曾爲她塑玉像，又與她一同入畫，柔妃死後，先帝大慟，那畫像如今還收在帝陵之中。”
嚯。
寧兮瑤震驚不已，一個妃嬪，竟能有自己的玉像，還能與皇帝一同如畫，這不是皇后纔有的待遇嗎？
太后一哂，“沒錯，同爲妃位，可柔妃卻是先帝心中的珍寶，日久天長地捧着，也就生出了嬌縱之心，先帝無嫡嗣，恆王又是最年長的，所以柔妃將他收籠了去，就是爲了有朝一日他能當上太子，甚至還替恆王定下了與宋家嫡長女的婚事。”
提到皇后，寧兮瑤微微一頓，問道：“母后，這信上所說若是真的，就能解開您與皇上之間的誤會了。”
“阿瑤。”太后疼惜地握住了她的手，“感謝你如此信任哀家，可若真是實情，一旦掀出來，皇帝必定不會容忍，屆時以宋家爲首的老臣與皇帝對峙，朝堂動亂，定會惹出禍事。”
寧兮瑤也不得不承認太后說的是對的，恆王的事就是皇帝心頭上的一根刺，碰都碰不得，若是知道了恆王身死的真相，勢必要發作。
可前些日子，宋家的反應就像是一個信號，若真是鬧起來……
“可是……”寧兮瑤有些不甘心，“難道就這樣瞞着皇上嗎？他因爲此事，一直痛苦不堪，甚至還與您生了嫌隙。”
太后嘆了口氣，說道：“高處不勝寒，此時並非良機，阿瑤，你答應哀家，咱們一起把這個祕密藏住，等到合適的時候，再告訴皇帝，如何？”
好不容易挖出來的祕密，太后卻要她埋回去。
那股興奮和衝動都不見了，寧兮瑤垂下頭，低聲道：“臣妾明白。”
“好孩子。”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你對皇帝一心一意，哀家知道，可眼下裝作不知情，纔是對他好。”
見她有些悶悶的，太后說道：“好了，夜深了，你該回去侍奉皇帝了，別讓他等着。”
寧兮瑤深吸一口氣，起身道：“是，母后。”
誰知出了門，紅福卻湊過來，對她道：“娘娘，奴婢聽說，皇上今夜去了攬月宮。”
攬月宮？
她腦子裏一團漿糊，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哪啊？”
“哎呀！”紅福跺腳道：“那是越嬪的住處。”
寧兮瑤呆住了，沒錯，越嬪住的宮殿，前兩天她還去過一趟。
“原來真的有用。”她不敢置信，不過是兩句閒話，真的成全了越嬪，讓越嬪爬上了龍牀。
“娘娘？”
紅福眼睜睜瞧着她往前走，像是丟了魂一般，“娘娘，您怎麼了？”
寧兮瑤沒理會，胸口又酸又痛，直直往前走，沒留神腳下的臺階，直接踩空了。
“娘娘！”
紅福連忙把她扶起來，“您沒事吧？”
“噝！”
腳踝處傳來陣陣刺痛，寧兮瑤臉都白了，擺擺手道：“無礙，咱們走吧。”
“奴婢扶着您，慢一些。”
而此時，攬月宮裏裏外外都是一團喜氣，甚至把平日裏那股寥落幽怨的氣氛都給沖淡了幾分。
畢竟這是皇帝繼位以來，第一次寵幸除了貴妃以外的女子。
宮人們裏裏外外地忙活着，而屋中，越嬪坐在妝臺前，銅鏡裏倒映出楚雲漾清俊的側顏，冷漠且孤高。
越嬪脣畔露出一個笑，親自端了茶盞過去，“皇上請用。”
楚雲漾接過來，目光從她身上挪到了一旁，“你這裏的佈置，倒是新奇。”
“嬪妾不過是閒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越嬪微微一笑，“皇上可喜歡詩文？”
他挑了挑眉，看着手裏的茶盞，“尚可，朕看你這裏有許多詩詞，可見你是平日裏醉心詩書。”
越嬪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卻也不挑明，只是道：“正是，嬪妾最喜歡的一句，便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只有真心相戀，方能達到這一境界。”
楚雲漾的動作幾不可查地停滯片刻，隨後自嘲一般地道：“不錯，心有靈犀，朕以爲有過，卻也不過是以爲。”
出摘星樓的時候，他打發李德去毓秀宮看看寧兮瑤在做什麼，誰知人卻不在宮裏，而是去尋了太后。
看來，他對寧兮瑤而言，也沒有多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