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兮瑤撇撇嘴，說道：“多謝皇上來給寧家捧場。”
“朕看重寧家，自然會來。”楚雲漾凝視着她，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出一絲嫉妒的情緒，卻是失敗而歸。
寧兮瑤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因着喜宴，罕見地上了妝，她本就生得明豔，也用了幾件名貴的首飾，越發叫人移不開眼去。
無論在哪，她身邊總是有許多的人，總是能過得很好。
想到這一層，他便有些不痛快，寧兮瑤有所察覺，輕咳一聲，問道：“皇上可要……”
巧的是，李德正好走了進來，一見二人正在說話，立馬就要離開，楚雲漾叫住了他，“怎麼了？”
李德猶豫不決，末了還是開了口，“越嬪娘娘身子不適，用完午膳便昏厥了，眼下御醫都在攬月宮，您看……”
不得不說，李德的語氣拿捏的非常好，假話說的跟真事似的，楚雲漾掃了眼寧兮瑤，卻發現她似乎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在瞄別處。
“走吧，回去瞧瞧越嬪。”
皇帝要出門，李德不住地給寧兮瑤使眼色，最終開口問道：“娘娘可要同皇上一道回宮？”
“不用了。”
寧兮瑤擺擺手，“家裏還有些事，等過幾日……”
話還沒說完，楚雲漾就已經出了門去，李德只能對她笑了笑，小跑着跟上了他。
秋風吹落了許多樹葉，紛紛揚揚地撒下來，寧兮瑤深吸一口氣，極力忍下心頭的酸澀，一面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我是要回家的。”她喃喃道：“人不能這樣不講道理。”
總得有個人陪着他吧。
至於是誰，她不該干涉。
前院裏，賓客們並不知道這些事，寧家把珍藏多年的美酒拿出來招待衆人，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寧世清負責替寧世鏡擋酒，他從小跟着父親，酒量自然好，幾輪過後，依舊精神奕奕。
女客那一邊，柯菱眼神不住地瞥着他，心不在焉，一時不慎，碰灑了酒盞，衣裳也溼了。
寧夫人見狀，立刻道：“來人，帶小姐去廂房更衣。”
立時便有人引着柯菱往廂房走，酒是用桑葚汁子泡的，紫紅的顏色撒在淺色衣裙上，格外顯眼，柯菱有些難堪，一直低頭遮掩，走得慢了些，卻不料撞上了一個人。
“哎！”
柯菱堪堪穩住身子，擡頭一眼，竟是陳吉。
不得不說，陳家的臉皮比城牆還厚，陳吉剛鬧出那樣的事來，卻不想竟還能放他出來。
陳吉喝得醉醺醺的，被柯菱這麼一撞，張口就罵，“瞎了眼不成？”
柯菱本就不快，強忍着對他道：“對不住，陳公子可傷着了？”
眼前是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陳吉頓時換了副面孔，嬉皮笑臉地往上貼，“怪不得這麼香，原來是個美人，你是誰家的？”
眼見他湊得越來越近，柯菱連連後退，又羞又惱，呵斥道：“陳公子請自重！這是寧家，皇上和貴妃都在，您難道不怕傳到他們耳朵裏？”
“嗤！”陳吉酒氣上頭，“什麼皇上，什麼貴妃，我陳二怕過誰？”
一面伸出手拉扯她，“美人兒，你近些，讓我好好瞧瞧……”
柯菱乃是寧遠侯嫡女，母親又出身名門，走到哪不是衆星捧月，哪裏見過這陣勢，一時間嚇得魂都飛了，又不敢聲張。
陳吉力氣大，她一個弱女子哪裏能抵得住，直接被拖到了身前，就在他的手要摸到柯菱的面頰時，只聽一聲慘叫，人利索地掉進了一旁的池塘裏。
身後，罪魁禍首寧世清一臉坦然，上下打量她一回，問道：“可受了傷？”
“沒……沒有。”
柯菱盯着水面上正在撲騰的陳吉，結結巴巴地道：“這……這樣好嗎？”
“沒什麼不好的。”寧世清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問她道：“你還能自己走嗎？”
柯菱臉一紅，點了點頭，在他的注視下挪動腳步，慢慢行着，寧世清突然叫住她，“柯小姐。”
“啊？”柯菱回過頭來，有些疑惑，難道是因爲自己還沒向他道謝？
於是她立刻福身道：“多謝寧小將軍出手相救。”
寧世清看着眼前的女孩，遇到這樣的事，不哭不鬧，還能保持鎮定，向他道謝，雖然緊張到同手同腳了，可到底還是比那些閨秀們強了不少。
“舉手之勞罷了。”寧世清搜腸刮肚地想安慰她，“小姐今日的衣裳很別緻。”
柯菱低頭一瞧，突然就紅了眼圈，捂着臉跑了。
寧世清也懵了。
陳吉嚇唬她她不哭，自己誇她衣裳好看，她倒哭了。
爲什麼呢？這身衣裳是挺特別的啊，他反正是沒見過這樣暈染的，難道她不喜歡？
想不通，他索性不想了，慢悠悠踱到池塘邊，看着在裏頭吐泡泡的陳吉，這纔不緊不慢、略帶詫異地道：“陳二公子怎麼掉到水裏去了？來人，把人撈上來。”
陳吉被人拖上來時，已經凍得臉都白了，顫顫巍巍地看了他一眼，“你……你……”
寧世清衝他擺手道：“哎，不必謝我，陳公子以後小心些，喝了酒就不要到處亂跑了，掉進水裏多麻煩啊。”
說完人就走了。
陳吉一口氣沒喘勻，直接昏了過去。
此刻。
皇帝回到了養心殿，面色陰沉地坐着。
屋裏都是寧兮瑤留下的東西，白玉釵擱在桌上，桌旁撲了白狐裘製成的毯子，在他批閱公文的時候，她就趴在上頭，時不時來搗亂。
公文旁邊，還有一隻點翠的耳環，她找了許久，卻忘了一直都擱在這。
處處都是她的痕跡。
楚雲漾伸手拿了起來，丟進錦盒裏，正要出去，卻見李德提着食盒進了門，“皇上，越嬪娘娘送了些湯水來。”
他的確餓了。
剛纔在寧家，他一心想見寧兮瑤，根本沒喫什麼。
“放下吧。”
“是。”
李德打開了食盒，一股香氣撲面而來，楚雲漾執着湯勺，嚐了一口。
他素來是個挑嘴的，李德在一旁察言觀色，皇帝的神色說明，他對這湯還算滿意。
頓時，李德腦海中便響起了警鐘，一盅湯不要緊，要緊的是人，皇帝用了這湯，是不是說明，也要開始接納越嬪了？
那貴妃豈不是……
半晌，楚雲漾撂下了湯勺，吩咐道：“隨朕一道去攬月宮瞧瞧越嬪。”
“是。”
攬月宮門前，綠蘿守在門口，一見皇帝來了，立刻行禮道：“奴婢見過皇上。”
楚雲漾微微皺眉，“你家主子呢？”
“娘娘燙傷了手，正在塗藥。”
燙傷了？
楚雲漾問道：“怎麼會燙傷？”
綠蘿一臉心疼，說道：“皇上方纔用的湯，是娘娘親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