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燈火通明。

    這一羣紈絝子弟沒日沒夜的宴飲作樂,個個都像過不到明日一般。

    陳思心情沉重,桃娘也提不起興致來,二人行至側門,桃娘懨懨道:“姑娘先走吧,奴家出門不大方便,往後還得仰仗你。”

    “好。”

    陳思剛要走,身後突然響起一聲男子高亢的笑語,“你還裝蒜,我前幾日才知道,你這園子是小王爺找人幫你修建的,一個外室的居所,小王爺竟然肯幫你,可見給了你多大的臉面!”

    “就是,阿遠,你真是好福氣啊!”

    陳思一頓,問道:“這園子主管修繕的人是……”

    桃娘恍然大悟,“對對,徐郎說過的,小王爺特地叫了人來幫他。”

    澧國,小王爺,齊錚。

    陳思對此人有些瞭解,與澧國公主如出一轍的嬌縱狂放,卻能明哲保身,在澧王手下做了這麼多年的富貴閒人。

    這件事,竟然與他有關係。

    陳思轉頭就要走,可衣袖卻被人拉住了,她回過頭,卻對上了桃娘驚慌失措的臉,還有王石高大的身影。

    “真是巧……”

    王石明顯喫醉了酒,眼神卻灼灼有光,“本少爺尋了你好些日子,沒想到你居然在這……”

    他的聲音不小,可前頭喝酒的動靜卻更大,一時之間並未引起注意。

    桃娘嚇得腿都軟了,上前勸道:“王公子,您認錯人了,她只是奴家的友人,來給奴家送些東西,眼下就要回去了,您別這樣拉拉扯扯的。”

    “閃開!”王石掙脫了她,“本公子絕不會認錯,這隻手眼下還疼得要命呢,這口氣,今日我非要討回來!”

    陳思看了看眼前氣勢洶洶的王石,還有一旁馬上就要昏厥的桃娘,反手擊在了王石脖頸上,直接把人打昏了。

    “這!”

    桃娘魂飛魄散,“姑娘,你……”

    “死不了。”陳思言簡意賅,“等他醒了,你知道該怎麼說。”

    桃娘點了點頭,替她打開了門。

    陳思出了門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片刻以後,王石從地上爬起身來,揉着脖頸,面前是驚訝的桃娘,“呀,王公子這是怎麼了?”

    王石張口就問,“人呢?”

    “什麼人?”桃娘恍然大悟,“徐郎還在酒席上,他們正等着您呢。”

    王石一愣,惱怒道:“什麼徐郎,我說的是那個女子!”

    桃娘被他吼得眼圈都紅了,委委屈屈地解釋道:“什麼女子,王公子,奴家出來更衣,碰巧見着您喫醉了酒,哪有什麼女子?”

    身旁的侍婢也一臉茫然,王石陷入了深深的疑惑,“方纔只有你我?”

    “正是。”

    沒了法子,王石只能認命地起了身,揉着脖頸朝前院行去。

    身後,桃娘倚着柳兒,哆哆嗦嗦地吐出一口氣來……

    夜裏。

    寧兮瑤託着下巴,看着侍婢來來回回拾掇行李,此刻,齊錚進了門來,對侍婢使了個眼色,侍婢會意,退了出去。

    “來了?”

    寧兮瑤對他的態度很是平和,齊錚卻沒這麼樂觀,看着她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剝了顆栗子,丟進嘴裏,含混不清地道:“怎麼想起來問這個?”

    齊錚盯着她,神情嚴肅,“你別東拉西扯,若是不肯說,本王就將你送回蘇策身邊去。”

    “哦?”她樂了,“你不敢。”

    齊錚怒了,“你說我不敢?”

    “是。”

    寧兮瑤拍拍手,站起身來,“我說你不敢,你若是想送早就送了,你一開始的計劃就是避開蘇策把我帶過來,你把我交給他,難道不怕我告訴他,是你把我帶走了,讓他辛辛苦苦找了這麼多日子?”

    “你!”

    這個女人每次都能精準地踩中他的痛腳,真絕了。

    寧兮瑤面頰有一個小小的梨渦,看起來格外可愛,“所以你不會,不過……你想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未必不會告訴你。”

    齊錚板着臉道:“你不必吊我的胃口。”

    話是這麼說,身體卻很誠實,他支着耳朵聽着,寧兮瑤笑了笑,看向他,“只不過眼下不行。”

    “……”

    齊錚快被她磨得沒脾氣了,“那你預備什麼時候告訴本王?”

    “合適的時候。”寧兮瑤在死亡邊緣反覆試探,甚至還露出了一個欠揍至極的笑容,“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

    “你幫着蘇策軟禁我,以後一定會後悔。”

    彼時齊錚以爲她就是在虛張聲勢,索性起了身,“得了,本王不聽你胡言亂語,你馬上就動身去澧國,路上有人護送你,不必想着逃跑。”

    “爲何?”寧兮瑤蹙眉,“難道不是一起走?”

    “哼!”

    齊錚抓住機會,迅速反擊,“本王爲什麼要告訴你?”

    說完便掀開簾子,出了門去。

    “幼稚。”寧兮瑤撇撇嘴,大致的理由也能猜得到,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絆住了他的腳,不過也好,她先到,便有機會逃跑了……

    月上中天之際,陳思已經摸到了門前。

    齊錚做事講究排場,去哪裏都不肯低調,是以他的宅子也很容易找到。

    陳思縱身一躍,跳進了院中。

    她身量輕,再加上一身黑衣,並未引起侍衛的注意。

    陳思貼着牆,大致掃了眼,這間院子和徐府倒是相似,不愧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毫不猶豫地朝後行去,後院有間屋子亮着燭火,陳思悄悄湊過去,卻聽見一聲悠長的嘆息,一瞬間像是被擊中了天靈蓋。

    “哎,媽的,好想喫醬肘子……”

    陳思手都開始抖了,足足一個月了,她終於聽見了這個熟悉的聲音!

    她正激動,窗子卻突然被推開了,寧兮瑤的剪影映在地上。

    陳思正想上前與她說話,沒想到立刻有人走了過來,把窗子闔上了。

    很快便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陳思斟酌片刻,躲到了一旁。

    侍從來來回回,末了,寧兮瑤被人裹上了厚厚的披風,簇擁着出了門去。

    人太多了,陳思只能眼睜睜看着她,隨後迅速跳了出去,不遠不近地跟着那輛馬車。

    路上,侍婢疲憊至極,寧兮瑤也昏昏欲睡,正要睡着,卻聽見一陣細小的聲音,似乎有誰正拿着石頭打車壁。

    大半夜的,誰會這麼無聊?

    寧兮瑤悚然一驚,不會是走夜路,跟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

    可車裏清醒的只有她一個。

    她剛想伸手去推侍婢,卻突然聽見一個聲音,類似布穀鳥的叫聲……

    這分明是她那個不學無術的二哥教給她和二嫂嫂的!

    寧兮瑤猛然收回手,直接打開了車簾,一陣風吹進來,凍得她打了個激靈,藉着昏暗的月光往後看,果然瞧見了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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