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處處張燈結綵，不比從前那般寡淡落寞，透着一股子喜慶，燈籠鮮亮得刺眼。
澧王與澧王后裝扮一新，立在廳內，此處宮宇四處鄰水，一旁又安排了一班戲子，唱詞纏纏綿綿地伴着水音傳過來，格外動人。
這樣花好月圓的場景，卻危機四伏。
澧王后面上帶着笑，手指撫上澧王的衣襟，作勢爲他整理衣裳，口裏說的卻是，“上元佳節，本該與心上人團聚，王上擱在心尖上的人呢？怎麼不領出來瞧瞧？”
“急什麼？”澧王毫不示弱，按住了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往後有的是機會。”
“王上當真要這樣對妾身？”
澧王后咬牙，卻被他在臉上不輕不重地撫了一下，“見好就收，別惹惱了本王。”
到底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澧王后深吸一口氣，迅速收斂了情緒，轉過身時又是一張笑臉，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今日女眷來的格外多，就連越妃和宋綺歡也赫然在列，只不過二人不大對付，也不怎麼對話。
崔氏也來了，被齊錚帶在身邊，保護得密不透風。
瞧見這一幕，越妃心中有些黯然，正要伸手去拿茶盞，卻有人遞到了她面前，她擡眼一看，正是宋綺歡。
“喏，您的茶盞。”
宋綺歡一臉不懷好意，“娘娘做什麼失魂落魄的？啊，難道是看見人家夫妻恩愛，所以有些喫味了？”
話說的露骨，越妃本就心氣不順，被她這麼一刺激，便道：“宋二小姐成日裝成未出閣的姑娘家，在皇上面前來來去去，意圖勾引，可姑娘家哪裏知道什麼叫夫妻恩愛，是吧？”
意思是，我雖然有二心，可你也不是什麼好貨。
宋綺歡聽出了其中的諷刺意味，咬牙切齒道：“哼，你就裝吧，看你還能裝到幾時，等咱們回了大燕，你和你的情郎可就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說完便扭頭走了。
侍婢咬牙切齒，“娘娘，這些日子她越發囂張了，跳樑小醜一般的人，卻非要在您面前耀武揚威……”
“罷了。”
越妃擺擺手。
如果說這種場合還有讓她順心的事，那就是宋綺歡嘴裏的“情郎”二字，這是唯一一點讓她覺得，她和齊錚還有聯繫的事了。
即便這根本就不是事實，她還是感覺到了一股可悲的甜蜜。
於是瞧着崔氏就越發不順心。
崔氏卻並未察覺，被齊錚牢牢地握着手，亦步亦趨，這些日子她也習慣了，如今還能用一隻手剝開橘子，隨後再遞給他，一面小聲道：“王爺，爲何今日的氣氛……有些奇怪？”
齊錚用嘴接了，含混不清地安撫她道：“莫怕，你跟緊了，一步也別離開。”
崔氏乖覺地點了點頭，似乎想起了什麼，又皺眉道：“那要是妾身想更衣呢？”
齊錚一噎，有些不自在地道：“那，那就少喝水吧。”
“……哦。”
崔氏茫然地掃視一週，問道：“許久不見公主了，她今日也沒來嗎？”
這麼一說，齊錚纔想起來，的確許久沒有見過齊玥了，“興許是王兄怕她鬧事吧，畢竟貴妃也在宮中。”
“今日貴妃會來嗎？”
齊錚搖頭，“估計不會，她還在養身子，況且這……”
話沒說完，身後的人便自發讓出了一條路，一身玄色常服的楚雲漾行在前頭，不怒自威。
齊錚夫婦對視一眼。
不會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楚雲漾身後就走出了一個女子，面容純淨嬌媚，就是不大精神，似乎在打瞌睡，被楚雲漾拉着，走的踉踉蹌蹌。
末了楚雲漾直接攬上了她的腰，帶着她一步步走上前來。
身後，越妃陡然起了身，雖然早有疑惑，可見着寧兮瑤本人時還是震驚不已。
比她更誇張的是宋綺歡，雙眼直直盯着她，若是眼神能殺人，寧兮瑤早就死上幾回了。
帝妃二人坐在上首，澧王這纔有機會仔仔細細端詳寧兮瑤，澧王后見狀，暗暗撇嘴，大燕的女子有一個算一個，都生得妖精一般，出來勾引別人家的爺們！
面對衆人的打量，寧兮瑤卻連眼睛都懶得睜，也不管什麼形象不形象的，整個人像只慵懶的貓一般，縮進楚雲漾懷裏。
楚雲漾攬着她，一面小聲逗她，“貴妃娘娘，這可是在澧國，不怕旁人笑話你？”
寧兮瑤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閉着眼道：“臣妾在大燕都隨性而爲，到了他國反倒要裝相？”
“也是。”
楚雲漾的笑容裏帶着些許縱容，“你總有道理。”
二人說着話，一旁，宋綺歡溜到了宋敬山身旁，扯着他的衣袖道：“爹！那個妖精怎麼又回來了？”
宋敬山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你安生些，若是不然，就立馬回去！”
宋綺歡一跺腳，跑了。
宋敬山壓根沒空理會她，寧兮瑤的出現是個變數，今日可有大事要發生，半點也錯不得……
說話間，一行侍婢端着菜走了上來，嫋嫋婷婷，分外好看，美酒佳餚，在場之人卻沒幾個有心思用膳。
正值此際，外頭傳來些許響動，雖然被絲竹聲掩蓋了大半，卻還是傳入了殿內，澧王不動聲色地咳了一聲，澧王后便舉起了酒盞，笑道：“今日是上元佳節，妾身恭祝皇上和娘娘恩恩愛愛，百年好合。”
按理說，被人敬酒，多少也該給點面子，誰知寧兮瑤打了個哈欠，懶懶地睜開眼，說道：“這話本宮可不敢接，百年好合，這不是隻有皇上和皇后才能用的詞嗎？”
她語調甜軟，因着睏倦，還帶着些許沙啞，格外好聽，卻叫澧王后生生頓住了，尷尬地道：“妾身並無僭越之意，只是……”
“退下！”澧王立刻救場，“喫醉了酒不成？皇上，娘娘，請別在意，小王陪二位飲一杯。”
這時，楚雲漾才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澧王看着他喝完，眼神一黯，喝完以後，又着人將齊錚夫婦叫了過來，拍着齊錚的肩膀對皇帝道：“小王這個幼弟得皇上青眼，實乃三生有幸，錚兒，還不敬皇上一杯酒？”
齊錚依言上前，澧王見寧兮瑤一直巴着皇帝不放，於是道：“聽說王妃與娘娘交情甚好，不如一同去偏廳說說體己話？”
這是要清場了。
崔氏下意識看向了齊錚，只見他微微點頭，崔氏這才上前。
寧兮瑤一見是她，便很給面子地起了身，與她一道出了正廳。
二人的身影一消失，這場不見血的戰爭便正式拉開了帷幕……